“你的正道学问是周公梦里教的?周公解梦学习得不错啊!” 这陈昂乃戊辰科殿试金榜二甲进士,真正的科班出身,刑部观政后外放县丞,在地方上熬了两年,其家族上下运作活动了一番后,终于补了个湘王府审理正,仕途虽不算青云直上,也称得上一帆风顺。 这么个颟顸无能的官吏,是怎么当到这个职位的?老子今天给人当街刺杀!你还可以在过审时在牢房里睡着了!朱久炎很是生气,狠狠地瞪着陈昂看了半天。 看到朱久炎那愤怒的眼神,陈昂终于清醒过来,整个人都吓懵了,连忙起身,官帽都来不及戴,直接跪趴在地上磕头不迭:“世子殿下……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刘常早看着这个老在他面前掉书袋的呆子不满了,就会欺负咱这样没读过书的人,不就是个六品官嘛,不就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吗!看咱家给你上点眼药。 他笑眯眯地对朱久炎耳语道:“殿下,咱们这陈大人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几十年才出一个的进士老爷,要紧的很,刚才陈家已经派人来催过好几次了,生怕陈大人在大牢里热着了、捂着了呢。” 朱久炎冷着脸,淡淡问道:“陈家?干什么的呀?陈大人的身体可真金贵的很呢。” 陈昂闻言又惊又惧,脸上汗水直冒,嗫嚅地道:“陈家……只是地方士绅……普通士绅,殿下才是万金之体,微臣孟浪了……孟浪得很,请殿下恕罪。” 讲完,陈昂已经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地再次向朱久炎磕头赔罪。 陈昂虽然呆头呆脑,昏庸颟顸,却是科场上的常胜将军,三甲进士出身,人是不笨的,要不也考不起进士。只是大明朝进士出身的正印官们可以吟风弄月,佐杂官则有忙不完的公事,比如执笔公文和文牍往来全给佐杂官干了,再加上审理所平时一直清闲自由,他这样主官更是清闲惯了,早已养成这样的懒散工作习惯🛝,实在没想到,这大晚上的,世子居然亲自来大牢审讯。 林推官见状连忙上前给陈昂解围,毕竟都属于文官:“殿下,这是刺客们的供状,他们乃巴东县西部深山瑶村寨的生番士卒,全部都是亡命之徒,只要有人给得起钱,他们什么都敢干!今早有人拿五百两银子雇佣他们,说事后再加五百两,弩和箭也是那人提供的,这是他们描述的首犯图像,请殿下过目。” 朱久炎根本不搭理趴在地上的陈昂,直接绕了过去,接过那供状和画像,仔细查看,发现这古代的画像根本描画不出犯人的详细容貌,顶多只能画出相貌神韵,犯人只要稍稍改装,这画像绝对没什么用。 他也不对画像报以希望,对着林推官道:“你们府衙自己按图索骥吧。那五百两银子呢?问问他们放在哪里,还有,他们是哪个村寨的士卒,林大人对他们可有了解?”穷孩子朱久炎不会放过任何银子和报复的机会。 林推官撮着牙花子,回道:“他们干这样亡命之事,不是一次两次了,银子肯定第一时间寄回部族里的。” 趴在地上的陈昂赶紧接口道:“殿下,殿下!微臣下了解百夷!这百夷部族众多,朝廷虽有怀恩抚远之意,但几十年来这些部族始终不得教化,不肯融合。村寨城池,都建在地势险要之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的土司官更担心汉人不断入住其地,
削弱他们的权威,他们心存割据野心,想成为国中之国,以致烽烟不断,常起摩擦,这就是他们这些小小蛮族,敢随便接钱刺杀世子的原因,因为他们根本不怕朝廷报复,肆无忌惮的很!” “哟嗬?”朱久炎有些意外地看着地上的陈昂,没想到这样的昏官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心中一动,眨着眼睛问陈昂道:“陈大人,继续说说百夷习俗,我想了解他们,也好知己知彼。” 陈昂今日在世子面前出丑,料想世子对他第一印象肯定极差,现在小世子问到他的长处,心中一喜,当即补救道:“百夷诸族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种泛称,俗有大百夷、小百夷、漂人、瑶人、哈剌、缅人、结些、吟杜、弩人、蒲蛮、阿昌等族,故曰百夷。他们百十人便为一个村寨,蛮人野姓难驯,从来不服教化,即便归降,也时常盗边滋扰,侵略周围县邑,前年朝廷就曾派遣江阴侯率领五万大军对他们围剿过。 大军云集巴东,江阴侯采取逐步蚕食之法,几日就焚烧村寨百余处,将百夷诸族全部逼入深山,双方僵持不下。百夷固然苦不堪言,可是朝廷也无法支撑得起大军长期围困所耗钱粮,打了整整一年,大军无功而👻🎃🎙返,江阴侯也因此获罪被贬。” “朝廷大军可有损失?“朱久炎只觉这些百夷对于他是绝好的刷分对象,急于了解他们的一切。 陈昂讲起这些掌故来是滔滔不绝:“要是双方正面对敌,大军对百夷可谓一边到底屠杀,但百夷村寨四面峭壁,险峻难攀,方圆几十里仅有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可供出入,官兵步履艰难,百夷却能如履平地,在草丛、荆棘里来回穿梭,行踪难测。江阴侯大军大多山中迷路,人马坠崖而死者不计其数,都乃非战斗伤亡,唉……将帅的谋略和无敌的大军,在这自然之威面前,只能铩羽而归。任由那些衣着破烂的像叫花子,还处在愚昧无知状态的蛮人在山中逍遥。” 朱久炎目瞪口呆,站在那儿半晌,想起前世我党拥有的百万雄壮之师,得天下之初,面对深山老林中几支土匪队伍的存在,却费尽心思,大军无法开入,重火力兵器无法运进去,真是大炮打蚊子,毫无用武之地,还得时时防范他们出来偷袭、抢劫,当初🛋🚱🗉是用的什么办法剿灭他们来着? 朱久炎在牢中来回踱步,可是想了半天,脑子里除了《乌龙山剿匪记》中土匪田大膀左右开弓时神乎其神的王八盒子枪,就是那“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么喝么喝,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的黑话。没办法,当初自己看戏也是热闹,没仔细注意这段剿匪历史呀。 不过陈昂的话语倒是在🃩朱久炎心中,至少留下了一个正确的印象:打百夷,不同于大军团作战,朝廷大军再多也难为凭仗,要对付百夷,十有八九得走偏锋、捞偏门了。 朱久炎想到这里,走过去扶起陈昂道:“陈大人请起,劳烦你再跟我继续讲讲那百夷的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既然敢来刺杀我,我早晚要全灭了他们!” 陈昂起身,发现世子对他的印象有所改善,不禁有些自得,将以往对百夷的所见所闻,继续补充,举凡百夷集中居住地点、部落的分布、村寨的构成,男女老幼的大致比例,喜欢食用的食物,风土人情,民族习惯,甚至过些什么节曰,以及各族宗教信仰,事无巨细,一一叙说。 朱久炎忙令赵来在一旁用纸笔记录,这些杂杂碎碎的东西,朱久炎也不知道哪些用得上,哪些用不上,不过他先一一记录下来,过后还可以印照。 对对手了解得越多,总是能够多几分胜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