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这厢进了厨房,门帘子一掀,这厨房同外头仿佛是两处地方,灶台上点着个油灯,光亮打在春花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很是温和。
她挽着袖子,正在揉面,瞧见郎中进来,便笑道:“郎中回来了?这饭菜一会儿就好了。”
“我方才瞧见石娘在外头……”郎中看着炉子上的火苗。
“石娘?”春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腼腆的说道:“奴婢也劝了她半天,她也不听,也不回来,只说是为了娘子。”
“我倒不知,这听个墙根儿倒成了对人好的法子了,若是当真如此,那北城的爱听墙根儿的婆子,都该立地成佛再让旁人给镀上一层金身了。”郎中听着春花说的含糊,口中越发奇怪,“可是郎君与娘子闹了别扭?”
“郎中如何得知?”春花有些惊诧,“其实也不算什么别扭……”春花犹豫了起来,最后索性低头揉面,口中低声说道:“奴婢不能背地里议论娘子,郎中你若好奇,尽管去问石娘,她定会告诉你的。”
郎中心里头猜测着,“左不过是女人家的事情”,于是出了厨房,便回了厢房。不过进门的时候,到底又看了石娘一眼,她依旧是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隐约瞧见她手上举着的门栓有胳膊粗细。
再说天黑之后,屋里头的案几上摆放齐整,有粥有菜,有鱼有肉,还有蜜饯果子,两幅碗筷,元阳姨娘拿起筷箸,莞尔一笑,“痣丫头你莫要同奴家客气,咱们这一处院落便只有你我两个主子,你何必作出这起子丫头模样来?”
“奴婢……奴婢……”痣丫头低着头,“奴婢本就是个丫头。”
“即便如今是个姑娘,以后不定哪一日就成了主子了。”元阳姨娘夹起一枚海棠蜜饯,递到了痣丫头的瓷碗里。
“姨娘莫要打趣奴婢……”痣丫头捏着衣角,“奴婢没有那般的福气,奴婢不过是个伺候人的。”
“你怎说自己是没福气的?”元阳姨娘搁下筷箸,“你如今入了六娘子的眼,以后可不是大把的福气等着你呢,你又何必这般自谦?”
“奴婢没有……”痣丫头心里头有些慌张,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张什么。
“你还说没有?”开腔的是伺候元阳姨娘的丫头,“今日奴婢可是亲眼瞧见米儿姑娘给了你一个匣子,那可是正经的楠木匣子。”
“那匣子……”痣丫头这才隐隐明白过来,她急忙起身,口中解释道:“米儿姑娘是给了奴婢一个匣子,说是六娘子赏给奴婢的。”
“那六娘子怎地单单赏了你?”这丫头本就身量高挑,此番冷着脸,倒很有几分主子的架势。
“奴婢也不知道……”痣丫头偷眼去看元阳姨娘,只看着元阳姨娘面带笑意,不过那笑意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只让她觉得害怕,“奴婢真的不知道……”
“你倒是会装糊涂……”那丫头嘴角一撇,“那匣子中午头上就送过来了,你到此番还不知道那匣子里头装的什么?”
“奴婢当真不知……”痣丫头越发慌张,“奴婢瞧着那匣子很是贵重,一时也不敢打开来看,就先搁在枕头底下了,真真是没有看上一眼。”
“你既然知晓那匣子如此贵重,便该知晓自己的身份能不能配得上那匣子。”那丫头看着局促的痣丫头,言语间越发的刻薄起来,“奴婢瞧你是丫头做久了,竟是连起子分寸都没有!”
“住口!”元阳姨娘斥了一句,“你便有做丫头的分寸了?”
那丫头随即不再言语,这一声倒又把痣丫头吓了一跳,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再不敢抬头。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元阳姨娘又斥了一声,“还不快些下去!”
“姨娘……”那丫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门口,又嘀咕了两句,“明明是她不知分寸,娘子怎地撵了奴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