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十五,仲春花朝节,这天是江州一年一度的花神日。
今日城中有盛大的祝神庙会,江州的子民按照每年的惯例都聚集在花神庙里,带来素馔、鲜花和柳枝奉给花神以祝神禧。
晚上还有戏神娱神的活动,由江州最负盛名的十二位伶人分扮十二月的各月花神,夜里人们提着花神灯在街上随着伶人巡游,浩浩荡荡的长队蔓延一街。
凌澈白天上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街上好多系着红绸带,贴着红贴纸和彩笺的花树,那是江州女子祈福的花树,枝梢剪彩,蒸霞五色,谓之赏红。
凌澈是金陵人,在金陵并不流行庆祝花神日,所以不知今日街上竟如此热闹。
他这还特地向姜梣借了他的乌骓踏雪,踏雪是匹墨黑毛白蹄马,跑得快如疾风,俊美神气极了,平日里姜梣那小气鬼都碰都不让他碰。
今日求了姜梣溜马,凌澈还特意换了一身劲红的窄袖骑装,外面裹了一雪狐皮斗篷,端得一副年少恣意马蹄疾,甚是骚包。
凌澈磨了好久,好不容易将踏雪从府里牵出来,可没想到街上人如此之多,他骑着高头大马完全施展不开。
凌澈的骑术不怎么好,他额上急得出了一层绵密的汗,手死死勒住缰绳,一双熠熠星眸警惕小心的注视着周围熙熙攘攘人群。
只要过了这条长街,他便可以出城去郊外跑马了,一骑绝尘。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街上人声鼎沸,不仅有花神庙会巡游的,还有叫卖零碎物件儿的小贩儿,凌澈虽小心再小心,但还是抵不过有人撞上来。
一个扎着两个朝天揪,抱着蹴鞠跟其他伙伴儿在街上玩耍追逐的小孩儿突然冲到凌澈的马前,凌澈被吓了一跳,瞳孔剧缩,赶忙勒住了踏雪的缰绳。
他骑的不快,只是踏雪这匹马桀骜不驯,凌澈可是亲自喂了它好几日才混熟了的,从前他摸摸头都撅蹄子。
凌澈受了惊,缰绳一时勒得过紧了,马儿嘶鸣一声一下子扬起前蹄来,眼看马上就要踏上那小孩儿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见白光一闪,踏雪的前蹄便被一道剑气削断,鲜血喷溅如雨。
凌澈身下坐着的马血流如柱,绝望地嘶鸣几声之后骤然倒地不起,好在他反应极快,极灵巧利落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后屈膝拂地。
他倒没受什么伤,只是一身雪白的狐皮斗篷都沾上了灰,有些暴殄天物了。
凌澈看向那斩杀踏雪的男子,那是一个戴着面罩的玄衣男人,男人生得高大健壮,黑色镶金边的面罩上溅了几滴艳红的血珠,男人大半张脸都隐在面罩之下,看上去颇为神秘诡谲。
姜灵均左手揽着受了惊吓的小孩子儿,右手执滴血的银白色软剑。方才他见那孩子差点死于马下,来不及思考是否会暴露身份便抽出袖中软剑,砍断了那扬起来的马腿。
姜灵均瞥了瞥眼前娇憨的狐裘少年,见他那圆滚滚的蓬松雪狐毛领子上沾染上了红色的血痕,少年的眼珠儿瞪得很大,像刚睡醒的猫儿一样。
凌澈惊了,姜梣的心肝宝贝儿——乌骓踏雪,被人砍死了?凌澈看着地上的残骸与狼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叫他回去拿什么跟姜梣交待?
“你是哪家的?”姜灵均看这少年衣着品质不差,应当是个被人宠坏的富家子弟,“当街纵马伤人,按律应杖责三十。”
什么当街纵马,他那明明就是惊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