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反驳,顾君霓下意识地就要扬眉提高声音,但即将说出口的话在对上容湛的眼睛时,生生哽住了。
“关于徇私舞弊,容大人尽管放心,东楚用北秦木纹纸印发宝钞已有十八余年,这期间未曾出过北秦人偷印东楚宝钞的事情,倘若有这种案件发生,东楚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顾君霓尽可能地放缓了语气,冲着容湛柔柔一笑。
“我们北秦人向来堂堂正正,也不屑于去做那等令人不齿的事情。”
“至于木纹纸的工艺,容大人就更不用担心了,那类纸张所用的原木料子是北秦境内独有,要是轻易就能被人仿制了去,怎么东楚十八年来都没半点动静?”
顾君霓对自家的工艺技术与保密防范措施相当有信心,她和谢枕玉走得近时,也去视察过交子局的造纸厂和印刷厂。
那里密不透风,重兵把守,连她这个尊贵的公主也只能在外墙下匆匆观摩几眼。
谢枕玉告诉她,造木纹纸的核心技术只掌握在谢家当权的嫡系一脉手中,下面负责干活的全是重犯。
这些深入接触造纸工艺的犯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工厂,直到老死在里面,这是前几代君王为了防止技艺外泄而立下的规定。
倘若哪天核心技艺外泄,谢家之主第一个砍头,整个家族也就离倾倒不远了。
容湛摇摇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未来的事定数难论,在下不才,这些时日以来也仔细研究了一番中原诸国的情况,据我所知,造木纹纸的原木全天下并非北秦独有。”
“虽然你们对原木树种的偷盗走私监管极其严格,但东楚这些年来不断进行远洋贸易,自从与东瀛一战大获全胜后,境内的西洋商人更是多如牛毛,那些人就从海对岸带来了与北秦原木相似的木料和种子。”
顾君霓眸光微微一凝,闪过难以察觉的冷厉,“有这等事?”
旁观谈判的墨王也终于开口了,他在户部做事,专门负责的就是对外贸易。
“容世子说的没错,这个消息还是我与燕王妃闲谈时偶然得知。之前东楚偶然间发现,西洋人航船上的甲板和水桶等所用木料与木纹纸的原料高度相似,故而特地要求远洋商队带了许多树种回来。”
容湛浅饮了一口清茶润嗓子,继续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简单的道理想必公主是懂的。”
“也许一两年之内,东楚无法仿制出木纹纸来,可等到五年十年后,他们以远洋购回的树种植木成林,有了原料在手里,结果可就难说了。”
顾君霓眉头轻蹙,她知道东楚一直都在想办法研制木纹纸,毕竟没人愿意被别人卡住脖子命脉。
只是多年以来,北秦对原木和技艺进行双重严格管控,东楚完全无从下手,却没想到,他们竟能通过远洋贸易得到木料树种。
可这个消息虽然令人烦恼,但还不至于让她阵脚大乱。
容湛似是预料到她会说什么,不等她回应,又徐徐开口,“公主可能在想,最重要的技艺掌握在北秦手中,哪怕东楚有了原料也未必能成事。”
“可据在下的了解,北秦的造纸技艺传自谢家先祖,对方乃是旧汉年间奇人鬼谷子的弟子,但鬼谷子不只他一个徒弟,南唐地带同样也有衣钵传人。”
“如果东楚拥有了原料,又能找到鬼谷子的其他衣钵传人,未必不能破解木纹纸的工艺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