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啊,咱老刘拼着性命给您争取了一些时间,您逃出去了吗?可别枉费了咱的一片苦心啊。”刘宗敏半睡半醒,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眼前,孤灯长明,四五个看守他的士兵蜷曲在牢房外的草席上,枕着带血的兵器,均匀地打着呼噜。成群的蚊子嗡嗡地围着他们转,那些人依然酣睡未醒。
刘宗敏想起来了,昨晚他被送到这所监狱时,已经是将近二更天。一个姓郭的将军吩咐士兵,把其送到南监关起来。其实,送到哪里都无所谓了,老子昨天就砍死了你们几十个人,早就够本了。但是,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要把老子交给吴三桂发落。奶奶的,冤家路窄,天地这么大,怎么偏偏就让咱老刘碰上了这个冤家。听说那个老小子曾经发誓,逮住老子千刀万剐。老子知道,都因为陈圆圆那个孽障。吴三桂恨老子让他戴了绿帽子,可是,你他妈的傻呀,要是那样算,陈圆圆经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得有个百八十人吧?怎么就对咱这么恨呢?嗯,想必是因为他当了总兵当了伯爵以后老子动他的女人吧?哼,你小子,为了一个小女子竟然奴颜卑膝地投降满清,真是丢尽了汉家爷们的脸。也罢,老子反正是落到了你们关宁铁骑的手里,爱咋地咋地吧。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四肢,脚镣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有个士兵被惊动了,嚯地一下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干嘛?老子要尿尿。”刘宗敏不满地嘟哝着。
“尿呗,这他妈的也用报告?洒在裤子里就行了。”那个士兵嘟哝了一句,翻身又躺下睡了。
刘宗敏打量了一下,这是间多年的旧监狱,间隔的栏杆都生了锈,牢房除了一堵后墙,其他三面都是铁栏杆。他靠着一侧的栏杆坐起,眼睛盯着看守,将捆在身后的绳子在锈蚀的栏杆上磨动起来。“刺啦刺啦”的轻微响声,给他带来了求生的希冀。只要能磨断胳膊上的麻绳,他就有办法捅咕开脚上的脚镣。届时,悄悄地掰弯生锈的栏杆就能钻出去。一旦摸到一件兵器,老子就有希望悄悄逃出监狱。嘿嘿,到那时候再想找老子就难了。
“喔——喔——喔,”远处传来公鸡的报晓声,天快亮了。
刘宗敏磨了一阵,手臂用力一撑,一只手腕上的绳子一松,断了。他大喜过望,活动一下双手,在头发里抽出一截发簪,开始捣鼓脚镣。
明代之前,人们信奉“人之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所以,男子也留长发,尤其是读书人和官宦人家。刘宗敏是铁匠出身,过去不太喜欢留过长的头发。但是,成了将军之后便留起了长发,结成两个发髻,平素掖在头盔或乌纱帽里。昨天的厮杀,头盔被打掉了,一边的头发披散开来。另一边有一截发簪别住,尚未完全散开。
他当过铁匠,知道脚镣的内部构造,晓得只要将里面的卡簧按住,就能抽掉锁栓,摘掉锁链。问题是卡簧有两个,那时的钥匙是伸进去压缩两边的卡簧弹出锁栓,现在是一节发簪伸进去只能压住一侧卡簧。他紧张得出了满头大汗,将锁栓斜着压住一侧被压缩的卡簧,用簪子伸进去别另一侧的卡簧。凭着手感,一点点地用力,在另侧卡簧被压缩的瞬间,往上一提锁栓,“噌”地一声,锁栓滑出了锁体,一节锁链从锁栓上脱落。现在,他的四肢已经有三肢获得了自由。只要再打开另一个脚镣锁,摆脱沉重的铁坠块就自由了。
即将成功时,牢房门外传来一阵吆喝声和哗啦哗啦地摇晃铁门声。几个看守的兵丁被惊醒了,有人爬起来去打开了铁门。门外,涌进来十多个人,说奉命来带敌酋刘宗敏。
刘宗敏见事情紧急,手上一用力,簪子断在了锁体里。他叹了口气,心说只要再有吸半袋烟的功夫就成功了,唉,功亏一篑。不过,咱老刘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眯缝着眼靠栅栏坐好,假装睡觉。
“喂,刘黑子,出来!”有人打开牢房锁头,大声吆喝着。
他惊异地睁开眼睛,蠕动了几下,说:“腿麻了,站不起来。”
“废物点心!”两个士兵一个拿刀挎弓箭,一个执长枪,各伸出一只手去搀扶他。
借着两个人拉力,刘宗敏一跃而起,左手朝执刀士兵右臂一挥,右手将其单刀夺到了手里。那士兵刚叫了一句:“干什么?”刘宗敏信手一刀将其砍倒。随即将执枪的士兵跺了个趔趄,不待其反应过来,一刀下去,将其脖子砍断。
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其实就发生在刹那间。监狱走廊上的人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被捆绑的人怎么突然间能夺刀杀人。
带队来提人的正是副总兵郭云龙,一看到刘宗敏绑绳全开,立刻叫道:“快后退,取弓箭来!”那些人“呼啦”一声全部跑出了监区,还把铁门上了锁,防止其追赶出来。
刘宗敏举起单刀,“咔”“咔”就来剁脚上剩下的那只脚镣,在将单刀砍了两个缺口之后,终于砍断了那条铁链。他一手执刀,一手拿枪,刚出牢房,听得有人说了句“放箭”,顿时,一阵箭雨射来。他舞动长枪,在面前形成一个风雨不透的大圆圈拨打雕翎箭。同时向里拐了一个弯,这下,那些人再也射不到他。
他猛然伸出长枪,打翻了牢房走廊上的油灯,顿时,监区内一片黑暗,反倒是他能看清监区外面。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郭云龙调来一大批兵丁,团团围住了监狱。
吴三桂是昨天晚上才赶到通山县城的,闻听活捉了刘宗敏,心中大喜。要不是长途骑马过于劳累,当夜就想提审他。
今天,天色刚亮,吴三桂就传令带刘宗敏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