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襄并没有带惜惜离开苏州府,李香君与林跃的一去不回,小尼姑的消失,这都让他感觉到似乎有一张网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只有把这张网扯去,心头才会舒服
他带着惜惜,在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那个客栈就在同知李万通的府邸旁边,隔着一条街,但通过楼上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李万通的大门口的情形。
冒襄让惜惜盯着那李万通的门口,惜惜现在对冒襄惟命是从,毕竟在苏州她也只能听冒襄的了。而冒襄,则乔装了一番,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转眼成了儒衫的中年男子。
他在等机会
他通过打听,隐约的猜出了那天在玄妙观中碰到的四人的来历,知府郭振庆,也就是那个郭大人,而那位田姓的男子,却不知道具体的身份,但冒襄却也知道这个人也是刚刚来到苏州府,住在郭振庆的府邸之中。冒襄用银子收买了个郭振庆的下人,当听到那人的名字时,又惊又喜。
那人竟然是田畹,当今皇帝朱由检的宠妃田妃的哥哥,历史记载他奉外戚嘉定伯周奎之命下江南寻找美女,按照历史记载,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应该是在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李自成兵逼北京的时候。但离现在还有几年时间,这个田畹却出现在这里,或许他并不是为了这个。但不管他来江南到底是要干什么,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冒襄打算从他身上下手。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冒襄虽然不会打仗,但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因此他有把这个田畹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等等都打听清楚。
如今面容清矍的冒襄在知府郭振庆府邸附近的茶馆里喝了几杯茶,便见到那一队人从中走出,几个精壮的汉子护着那田畹,冒襄心知他身边的人很有可能是锦衣卫,而从这些人的气度上来看,也与一般的仆从不同,因此他更加笃定,这个田畹必然是来江南办皇差的。
眼看那田畹坐上轿子,就要离开,冒襄随手把茶杯摔下,啪,茶几碎裂,随后高声吟道:“吊影煤山恨眼收,狼烟起处万明休。忧时紧带眸中血,堵一成千海上楼。月照金陵风摆柳,霜催紫禁鼓惊囚。冥台愧见成与太,断向神天掷吴钩”
这个时候正是上午大约九点多,街面上刚刚热闹起来,茶楼里也略有些人,此时忽然听到冒襄吟出这么首带有不祥之兆的诗来,所有人都朝他望去。江南乃是文风盛炽之地,就算是挑脚夫也会念些白话词曲,因此冒襄的诗绝大部分的人都能听出些味道,都是脸色有些微变。
在朱由检没有登基之前,也就是大宦官魏忠贤得势的时候,锦衣卫爪牙遍布各地,很多读书人被不捕入狱,死状凄惨,苏州还发生过暴乱,百姓打杀锦衣卫的事情。虽然朱由检即为后,锦衣卫的气焰小了些,可这样明目张胆的说着这种不详的诗,还是够惊世骇俗的。
茶馆的茶博士吓得脸色发白,偷偷瞥向那知府门口,慌忙跑了过来,叫苦道:“这位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呢小心您的脑袋。”
冒襄肆无忌惮的大声道:“国将不国,还担心什么自己的脑袋”
一言发出,众人闻之色变,那茶博士更是吓得两腿发抖,不知道说什么好。
冒襄的这一番举动果然引起了田畹的注意,派了两个便衣的锦衣卫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冷冷的大声道:“这位先生,我家主人有请先生过去一叙”
冒襄淡淡的一笑,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飘然起身,走到那田畹的轿前,也不施礼,挺胸说道:“轿里的这位兄台找在下”
田畹咳嗽了声,全然没有把冒襄放在眼内,口气散漫的道:“这江南的狂生倒是挺多,昨日见了一个,今天又碰到一个,你叫什么名字刚才那首诗是你作的”
隔着轿帘,双方看不到表情,不过冒襄却能够感受到这个贵为皇亲的田畹的讥樊意,这也难怪,皇帝的大舅子,对他这种平头百姓来说,地位自然是有天壤之别。
微微一笑,冒襄故意把声音弄得很沙哑,“是与不是都并不重要,看兄台出自知府府邸,想必非官即贵,只可惜,这等的荣华富贵支撑不了几年了。”
“哦这话从何说起”田畹之父田弘遇封左都督,原来是锦衣卫指挥,因为田妃入宫受恩宠提拔,而这个田畹,并无特殊才干,略好美色,在官场混迹也是默默无名之辈,但此人却并非没有出人头地的野心,只是因为朱由检忌讳外戚,权臣,加之他的才干有限,因此对这位好色肥胖的大舅子并不怎么看重。
田畹也不笨,他如何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境地,这次出京,是他老子田弘遇在朱由检面前抢了个差事给他,也就是到江南收集民间才俊的任务,大明末代皇帝朱由检现在确实是到了求贤若渴的地步。
冒襄故作神秘的捋着假须,低声道:“这位兄台若想知道,请我饮几杯酒如何”
“呵呵,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好,田某就听听你的高论”说话时,一名锦衣卫主动给他掀开厚重的轿帘,一身锦袍,形态发福的田畹从中走了出来,脸上仍旧是春风和煦,但话却带了些许的萧冷,“若你在糊弄我,我保证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不敢”冒襄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