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渺无人烟的地方,怎会有男子在哭呢?
耐不住好奇,谢乐慈跳下马,牵着缰绳去寻找哭声的主人。
塞外遍地长满了乱糟糟的野草,身形瘦削的少年蜷缩在这其中,谢乐慈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知道他穿的是胡服,还受了重伤。
少年仿佛是被黑夜困顿的野兽,墨发长若流水,破旧的衣衫染着血迹,他觉察到身前来了人,哭声变得越发凄惨。
谢乐慈平日里最看不得旁人受委屈,浑身都是正义之气,今日替这个打抱不平,明日为那个讨公道的,整天忙得很。
爹爹曾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瞧这少年穿的是匈奴人的打扮,哭得这么伤心绝望,想必一定是受了大梁兵将的欺负。
谢乐慈蹲下身子,开口问道:“你可是遭人欺负了?”
少年缓缓抬头,露出病恹恹的一张脸,目光阴冷,唇瓣泛白,眼底的血丝衬得他极为脆弱,使人不寒而栗。
谢乐慈的问话驱散了少年的阴冷,他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谢乐慈。
哭声停了,少年咬紧薄唇,泪却还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浸湿的衣衫,胸口、腰部、腹部的布料湿漉漉的,勾勒出腰身的弧线,且混杂着血,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俊美。
谢乐慈手足无措地望望天,垂首看着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学着爹爹哄她的语调,“不哭了,我送你回家。”
“我会射箭,还会骑马,谁也不敢欺负你。”
大抵是谢乐慈的话语令少年有所动容,他的眼眸含泪,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抽噎地说道:“要……阿姐,抱抱。”
风雷突然震耳欲聋,闪电似箭划破了天穹,暴雨倾泻而下。
少年悬着的两只手在发颤,只轻轻的央求,要阿姐抱他。
谢乐慈无奈之下拥他入怀,复问道:“你家在何处?”
怀里的人呜咽道:“阿姐是不是不要我了,尧儿往后一定听阿姐的话,认真读书练字,再也不私自去冷宫,阿姐别不要我,尧儿没有家,有阿姐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谢乐慈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少年的口音不像是匈奴人,嘴里念叨的话都很奇怪,茫茫草原,哪里来的冷宫呢?
少年一直唤她阿姐,且在不停地认错。
雨丝像银线似的往下落,谢乐慈的衣裙被打湿,姑且只好先带着少年离开。
乘月跟随赫连舟多年,即使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依然能够毫不停歇。
幸而雨势变小,谢乐慈策马扬鞭,少年坐在她身后,呼吸急促地说道:“阿姐,那里有座破庙。”
谢乐慈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是座破落的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