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的雇主路西恩·维尔维德是位出身高贵的公爵老爷,可或许因为常年卧床静养没怎么见过人情世故,又接受了良好的皇室礼仪教育,他恼火的极限也就是闹点孩子脾气,猫猫拳不痛不痒得伊西甚至想将其归类为撒娇。

    对着路西恩气到皱巴起来的脸,伊西不可控制地对他产生出了某种雇主和雇佣兵之外,介于“慈爱”与“怜爱”之间的柔软情绪。

    放在现代语境下,他这种就叫“爸爸粉”了。

    此时棋桌的另一边,道顿·伊斯特先生默默捂住肚子,拼命低头掩饰住自己扭曲的表情,让自己不要对那个霍尔佣兵投去怜悯的眼神。

    又一个。

    掉进公爵坑里的又一个。

    道顿默默在心里给对方念了两句祷词,而后想起来霍尔族不信光明神。

    好,那没救了。

    他把祷词换成悼词,看着伊西仿佛对方命不久矣。

    “你身体不舒服吗?”见道顿突然捂着肚子,路西恩友好地关心他,让安娜去叫随行的医师。

    “不、不用了。”道顿赶忙阻止,“我没事,就是刚刚、”他的大脑疯狂运转,信口开河,“刚刚想起来我还有份加急文件忘了送出去,是给卢瑟斯殿下的,一时有点着急……”

    道顿在裤子上蹭蹭手心,沐浴在路西恩的微笑中冷汗直冒。

    果然时间和距离会美化一切,他此时此刻充分体会到了小时候那个幼年体的三皇子多么乖巧单纯,先前喂他白莲茶的公爵阁下又是多么温文尔雅。

    道顿无比渴望能回到满穗的小小办事处里好好干活,他愿意为了路西恩的粮食奔波劳碌,就请让他在办公桌前加班到死好吗,他是做错了什么要被完全体的“路西恩”叫上船一起前往维尔维德,路上陪吃陪喝陪玩,压力大到无法呼吸。

    他才不相信路西恩所谓的“觉得你很不错想多聊了”,更相信是“觉得他很好玩想多玩玩”。

    道顿艰难地给自己圆场:“不知是否要代您向殿下问安……”

    “这样啊,那太好了!”路西恩惊喜地一拍手,“我写了几封信,你帮我一起带回去吧。”

    “还有还有,我路上买的东西也送一些给大哥他们。”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去隔壁房间翻沿途叫人买的土特产,转身留下道顿和伊西面面相觑。

    他们俩是真不熟,如果不是因为路西恩嫌两个人对坐着玩跳棋没意思,他们都不会坐在一张桌前。

    棋盘上路西恩的棋子已经快要赢了,道顿维持着和伊西不前不后的水平——当年路西恩就经常摆弄跳棋,该怎么给人做棋叫人赢得高兴道顿可是专门研究过的。

    “第一次玩?”道顿借着下棋搭话。

    “嗯。”伊西点头,“公爵说是他们家的家庭游戏,玩的人多会比较有趣。”

    鉴于路西恩的家庭特殊,伊西对自己第一次听说跳棋这种棋类游戏自然地归结为皇室专享,还认真纠结了一下这是不是他一个雇佣兵能知道的事情。

    “的确……殿下们有时候会一起玩。”面对对路西恩本质一无所觉的伊西,道顿突然觉得自己才更值得可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