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厅堂里,陆竺詈和周凛坐在一侧,首位坐着周老夫人,另一侧坐着周家老二和老三夫妇,周家老爷及夫人立于厅堂,周夫人脸带愤怒,眼中带泪,却是泪不出来,头发凌乱,嘴唇不停的微微颤抖,侧手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入手掌中。周家老爷站在另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更是看不出波澜,只是静静的站着。
看着周家老爷的样子,陆竺詈很是同情周夫人,欺骗,隐瞒还有现在的毫不在意的样子,周夫人此时的心情便可想而知,放在他穿越之前,周夫人还可能提出离婚,现在却是要么由娘家来人出面和离,然后背负着不是很好听的名声,而养外室的事,怕是周夫人娘家来人,也不会提和离,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讲,并非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敲打周老爷几句,让他知道,娘家并不是没有人出头。要么就是周夫人直接认了,说来说去,最后外室还得进门。
古时女性的地位着实让人心疼。陆竺詈和周夫人接触的不多,之前听着周夫人的传言也就只是听着,至少他进门后,周夫人没做出过份的事。待周凛的胞弟进门,见厅堂里的气氛不对,悄悄的坐到两人一侧,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能感觉到似乎并不是什么事。
周凛弟弟名唤周凒,本想问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往手边望去,坐着的是刚过门的男嫂子,不好询问,再往前望,大哥的脸色着实难看,不能隔着人问话,周凒只能默默的压下心底的好奇。望着站着的爹和娘,周凒拧起眉。
厅堂里的气氛不是很好,周老夫人本就带着气,顶不过孙子,这会儿便想把劲儿发到儿媳妇的身上,但想着儿媳妇的家世,周老夫人又闭上了嘴,这事到底是长子做的不周全,儿媳妇又不是不让他纳妾,偏要养在外面,让儿媳妇怎么想,别看老夫人有时脑子不太正常,有时还是很拎得清的。她能想着拿捏孙媳妇,却不会想着拿捏儿媳妇,孙媳妇家中无人,有的那些倚靠在老夫人眼里是靠不住的,但儿媳妇的却是不同的,她娘家的人实打实的在京城,而且还有一位在宫里得宠。老夫人现在还不知宫里那位娘娘现在已不得宠,就算是知道了,老夫人也不会小瞧了去,谁知道那位娘娘会不会东山再起。
周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儿媳妇,这事老大做的不对,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说完再看向大儿子,“小的接进家中,倒也无妨,那女的打发了。”周老夫人思来想去的,觉得这么做最为恰当,大儿媳妇必须得稳住,这若是让大儿媳妇往娘家去封信,周家怕是要遭殃。到时指望孙媳妇的关系挽救周家?距离太远不计,能不能指望上还是个问题。这会儿周老夫人越发的对大孙媳妇不喜,却是说不得。
“不行。”周老爷态度有些强硬,他受够了家中夫人的强势,外面那个温柔知趣,甚是得他喜欢,怎么可能会把人放了。“娘,她跟我数年,若是放了出去,让她如何活。”
“你……”周老夫人被长子气着。
“好,好,好,好个怎么活!”周夫人凄厉一笑,“我嫁你二十年,却不如一勾栏出身的女子。”
陆竺詈扯了一下周凛的袖子,示意他去扶着周夫人,“还真是开了眼。”陆竺詈冷笑了一眼,其实本不应该他开口说这话,可就是看不过眼,想想上辈子,他母亲就是被小三上位,然后又被婆家和父亲,外界的一些疯言疯语逼成抑郁,最后跳了楼。想起这些,陆竺詈看周老爷的眼神就不怎么好了。“隼朝的律令在周家似乎没什么用处。”
话一出,本就尴尬的厅堂更加的尴尬,隼朝律令里非常明确的对外室及养小妾有着规定,当然律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民不举官不纠谁会去管别人家后宅的事,但若是追究起来,周家老爷虽无官身,却是举人,也是要受限之列的。
周夫人看向陆竺詈心里发狠,“既然你要把人领回来,那先分家好了,我儿子是不分给他们任何好处的。”周夫人的话,如一盆冷水扣到了周家所有人的头上。
周家老二和老三立刻跳了起来,“大哥,一个外室,给些银钱打发了便是,何须费心。”
“对,对,对,大哥,大嫂对周家可谓是尽心尽力,你这么做,让大嫂得多寒心。”兄弟两人一唱一和的开口劝解着,刚刚两人还在看热闹,想着以前被大嫂压着,心里多少有些不满的,可当听到分家,两人自然就坐不住了,且不说大侄媳妇背后有多少官家,单是大嫂的娘家,他们不敢得罪。
从大儿媳妇开了口,周家老爷便知事不好,本想用公公的身份压一压,却是不想夫人直接用分家威肋,周家老爷看了一眼长子的脸色,立刻心里堵了口气,脑子里做着激烈的斗争,脸色是越发的难看。长子怕是会认同分家的提议,想到这里,周家老爷看着精心挑选的儿媳妇的眼神就不那么好了。
陆竺詈不在意周家老爷的视线,端起手边的茶杯,缓慢的滑着杯盖,仿佛刚刚挑起事端的不是他,而现在屋子里的一切争吵都与他无关。似乎除了周家老爷,没有人注意到陆竺詈的动作。
“儿媳妇,你才进家门数日,有些事莫管。”周家老爷把矛头指向了陆竺詈,“让你进门是我周家守诺,若……”
“只是守诺?”陆竺詈打断了周家老爷的话,他此时不想给周家老爷面子,“当初是谁又立字据,又求人求娶,莫不是周老爷忘记了按了血印的字据?”陆竺詈现在连爹都不叫了,直接改了称呼。
周家老爷被陆竺詈不给面子的回怼,恼羞成怒,却在不停的往下压着火气,努力保持理智,以免做出后悔的决定,只是偏偏有人不那么配合。
“字据,什么字据?什么叫求娶?老大,你把事说不清楚。”周老夫人知道老大求人提亲的事,也有耳闻字据,却是不清楚,字据内容,依着孙媳妇的意思,字据里有着什么。
周凛握紧陆竺詈的手,“父亲……您过了。”周凛的声音发凉,再转头看向祖母,“与陆家的结亲一事,是父亲拖了数位大人,立了不能纳妾,孙儿不能休妻,只有竺詈可提和离等等无益于孙儿的字据,是强求来的,今儿父亲若敢说不恭敬的话,明儿竺詈便可以提出和离,而孙儿便是不能再娶。”周凛凉凉的看向长辈。
“不对,没有不能再娶的一条。”周家老爷就算是处在恼火中,却也清楚记得字据的事。
“父亲确定记得清明?那父亲可还记得王大人填上了什么,可还记得字据见证的大人是几品官员,当真以为竺詈提出和离,周家就能全身而退?”周凛的声音越发的冷,此时他要为陆竺詈立地位,不能让家里的人都以为陆竺詈是男妻就可以随意的揉捏。
周家老夫人倒吸了口气,也没注意手边有什么,拿起来就往大儿的身上扔去,茶杯里的水和茶叶全洒在周老爷身上,茶杯落在地上发出闷响。“你,你居然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