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连连摇头:“都已经进来三五年了,圣上要能想起来,早想起来了。”说着,他凑近了一些,小声道:“况且,想起来了也没啥用了,人早就已经——”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

    “这样。”沈陶陶笑了一笑:“我有些好奇曾经宠冠后宫的惠妃娘娘生得什么样子,让我进去看看罢。”

    小宦官们见拦不住她,又拿了她不少银子,有些手短。面面相觑一番,便也将闲月宫殿门打开了,伸手指了指里头靠东侧的一个宫室道:“走到牌匾底下往右,数到第四个门就是。你走路的时候步子可要轻些,要是其他房里的几位都出来了,你怕是招架不住。”

    沈陶陶谢过他们的提醒,蹑足往里头走。

    里头倒没有想象中的可怖,许是刚刚用过了午膳,又被夏日午后的日头一晒,不管是清醒还是不清醒的,都下意识地躲回了宫室里。

    至于那些疯得连热都不晓得了的,在这缺医少药的冷宫里,怕是早已经没了。

    沈陶陶举目四顾,见闲月宫里头愈发的年久失修,宫墙斑驳,槅扇破败,窗楣上几乎也已没了窗户纸,也不知道是腐烂了,还是被人撕没了,一眼便能看见里头的情形。

    她往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望了一眼。

    一间厢房里头住着两人,其中一人笑嘻嘻地拿着个石头当镜子,拿着个草团子当脂粉不停地往脸上抹,只抹得脸上绿一道,黑一道的。

    而令一个蓬头散发的妇人丝毫不受她的影响,正念念有词地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偶哼着童谣,还不住地在厢房中踱步。眼看着她就要踱到了身前,沈陶陶忙矮下了身,贴着墙沿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她行至那宦官说得第四间宫室前,慢慢直起身来,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叩门,但一抬头,才发现槅扇已经烂没了大半,不用推门,便能看见里头的情形。

    这间厢房里,只住了一名女子。她一身看不出颜色的旧衣,小宦官口中‘一把流水似的长发’如今似一蓬枯草一般,凌乱地挂落在自己的肩背上,纠结成团,挂着无数的草屑木片与不知哪里蹭来的灰尘。

    她背对着槅扇,面墙坐着。身子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视线也似乎紧紧胶在那斑驳的墙面上。

    沈陶陶迟疑一下,虽怕惊扰到其他冷宫妃嫔,但终究还是象征性地轻轻叩了一叩。见四处皆没什么反应,这才小心地推门进去,行至那惠妃身边,放轻了嗓音道:“娘娘,我给您带了些糕点来。”

    那惠妃娘娘依旧是像没听见一般,只自顾自地坐着。

    沈陶陶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去看她的容貌。

    如她所想的一样,眼前女子原本妍丽的容貌,也早已在这冷宫中一寸寸地消磨殆尽了。

    她瘦得惊人。

    颧骨高高地凸起,原本丰艳的唇,像是两瓣隆冬时枯萎的花叶,干干瘪瘪的,枯红中混着一点绛紫。眼眶深陷了下去,一双凤眼只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墙壁,眼珠子一转也不转,似蒙尘的明珠,没有半点神采。

    唯有认真看去时,方能从那尖巧精致的下巴与依旧形状美好的凤眼上,依稀得见她往日里的风采。

    “惠妃娘娘。”沈陶陶试探着走进了一些,小心地唤了一声。

    惠妃倒没有像她想的一样,突然自椅子上跳起来撕扯她的衣裳,只是仍旧是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墙壁。

    沈陶陶便又走近了一些,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小心地将里头的点心放在了一旁断了一条腿的桌子上:“我给您带了些点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