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老头儿叫凛迩将零零散散的桌椅搬到院子里,第一次在室外做了一桌丰盛好菜。
他不要凛迩插手做菜,兀自忙活了好半天,端上最后一碟烧鱼,才擦干净手,坐下来。
凛迩一看,这是一桌全鱼宴。
老头儿放好拐杖,转头见他没有动,招呼说:“直接抓,不烫手。”
凛迩看他,依旧没动。
老头儿说:“怎么啦?吃腻老头子的手艺了?”
凛迩转头看向窗内床上安睡的老太太。
老头儿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到他的手里,解释说:“她不吃,你吃吧。”
这方天地,没有了老太太的言语,竟显得寡淡。
凛迩握着鱼肉,恍若隔世。他想到很多,想大海,想实验室,想人鱼的臣服,想到自己初到这间别墅的那一天夜里,墙外情切亲吻的那对情侣。
老太太柔慈的面容。
老头儿的不苟言笑。
老夫妇俩的窃窃私语,以及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转眼半月即过,而一方没能等到凛冬降至。这将是老头儿独自的寒冬。
记忆碎片纷至沓来,画面最终定格在老头儿亲吻老太太的一幕。前因后果,菩提开花,电光火石之间,热情似火的声音、隔绝喧阗的画面两相结合,构成了某种含义,也是他倍感困扰的一个理解。
他忽然说:“Love?”
老头儿顿住筷子,抬头看他。
凛迩用生涩的英语问:“Doyou,love,her?”
两双眼睛的对视,许多的情绪共享。凛迩是好奇,是一心求答,态度坦然纯粹,饱覆论关。
老头儿缓缓放下筷子,呆坐很久,忽然笑了。
在凛迩疑惑的目光下,他解释说:“老头子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了。”
“没有人比我更爱她——五十年前,新婚燕尔,逢人问我,我就这样说。”老头儿回忆道,紧接着话风一转,“后来我却不能这么说了。”
“年轻的时候,她要看日出,我熬了五个点在山顶准备好器材,让她看得尽兴;她要远洋祈福,我托各方的关系弄到一艘熟人的船,带她出去闯海;她要登世界最高,半路崴了脚,我背她上去,两个人,在极点呐喊。
“那时候,那群老伙计都觉得我为了她昏了头,哪怕她要星星要月亮,我也会给她摘下来。这话其实没错,要是那时候她提了,我真会给她弄到手。他们问我爱不爱她,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答案,我每说一次爱,他们都有预料,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恋爱最早的人,故意逗耍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