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楚云七从那天回来后就埋头大睡了三个日夜,颇有养精蓄锐钓大鱼的架势。而清泉山庄的队伍也依着段临风的吩咐在金陵城驻扎了三日。
行程一停,韩山道自然不满,然而每当他试探性提起这茬,段临风就将话题扯了开去,一下称队伍需要休整,一下又说天气不佳,顾左右而言他,总不肯正面回答,堵得韩山道哑口无言,只好随他。另一边,苍梧派也未死心,还是时不时派人前来查探消息。但他们到底忌惮着是在江南地界,不敢轻举妄动,又因为颜寄欢藏身客栈不露面,始终抓不到把柄,只能先行上路。终于到了第四日,队伍中的随从都开始渐生微词时,段临风才松了口,说是天气正好,适宜出行。
于是第四天清晨,韩山道就着人前来敲门,说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可以继续上路。段临霜和颜寄欢到河边时,碰巧主船只剩一个位置,韩山道不知是不是还在惦记前几天那一幕,非要拉着“阿欢姑娘”与段临风同坐,说是有事要单独谈。最后段临霜只得和两个师弟坐另一条小船,跟在头船的后面。
船夫大约是第一次见到清泉山庄的人,拉着两个师弟聊个不停。段临霜撩了船帘钻进去,看见楚云七正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他这几日好好休息了一番,隔着易容面具都显得精神十足,见她进来,便笑眯眯冲她打招呼:“妹妹这几日休息得不错。”
“谁是你妹妹,别乱认。”段临霜压低声音骂了他一句,又侧耳确认了一下外面正聊得热火朝天,这才放心问道:“你怎么在这条船上?”
楚云七冲前头努了努嘴,说道:“小风突然带两个人回来,你师叔他老人家自然不放心,可不得分开好好观察一下。”
段临霜大惊失色:“这怎么行,被他发现怎么办。”
楚云七摇摇头,不慌不忙道:“别担心,应付你韩师叔还不容易。”
小舟越过金陵一路往扬州去了。船头说话声渐渐淡下去,很快便只剩下两岸的虫鸣鸟啼。段临霜等了一会儿,见前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猜想应该无甚大事,于是放下心来,靠着船板睡过去,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哥哥在弹《凤求凰》,待她再醒来之时,已经到了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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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扬州码头到玉笛山庄仍需赶一段路。清泉的队伍耽误了几天脚程,不得不快马加鞭,一行人下了船又换马,赶了山路再换水路,等终于抵达玉笛山庄时已经是深夜。出来迎接的却不是萧庄主,而是他的义子沈望岳。
萧关傲虽是段氏兄妹的舅舅,但除了例行信件问候之外,平日往来极少,关系也谈不上多亲近,尤其是段临风与曾夜破玉笛的楚云七结交之后,舅甥关系更是降入冰点。他向来不喜段临霜的作风,这一次大约是因为听闻她回庄未受惩诫,而且还被段临风带到百门风云会上,所以有意避开私下见面的场合,以示不满。
相比之下,沈望岳对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客气,他与段氏兄妹从小熟识,见到段临霜下来之后立刻迎了上来,倒像是从未生疏似的。
两个人正寒暄着,段临风坐的船也靠岸了,韩山道与段临风从船上陆续下来,接着是打扮成女客商的颜寄欢,不知怎么的,她一下来就挂了一张铁青的脸,一把将装扮成她小厮的楚云七拽到了最旁边,狠狠骂了几句。过了一会儿,载着清泉弟子的小船也陆续停稳了,穿着翠色披风的少年接二连三从船上跳下来。
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沈望岳便领着众人往山下一处专门招待客人的半岛走去。除了清泉山庄之外,已经陆续有许多大小门派到场了。沈望岳指着最南边的一座大院说道:“就是这里了,此岛名为半月岛,原本是玉笛弟子用来训练奇门遁甲之术所造,道路复杂,以八卦阵的方式排列,玉笛的奇门之术众所周知,没有人带路很容易走失,还请各位客人不要随意走动。”
走在队伍最末的楚云七忍不住低头轻笑了几声,队伍最前面的段临风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在路上耽搁了几天,来得迟了,其他门派都到了吧。”
沈望岳知道他意指苍梧派动向,大方答道:“苍梧派早到一日,此刻已在驻地扎下。”说完,他又特意看了段临霜一眼,说道:“霜妹此行与会,金掌门似是对此很是关切,已着人问了好几次。”
段临霜一听这名字就头痛:“他问起便说我死了,他去地府成婚吧。”
沈望岳还当她说气话,笑道:“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商量呢,改日我办桌酒,做个庄,化干戈为玉帛。”
段临霜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走了一阵,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巷,走了十余步,见到前面豁然开朗,只见一个大院子对着一个小院落。大的院子叫醉花馆,尚且空着。对面稍小的院子叫剪梅轩,已经颇为热闹,院门虽然半闭着,却仍能听到里面猛兽的呼噜,有几条狗在门前追逐打闹,树上蹲着一只赤色的大鸟,正漫不经心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在大鸟旁边的几个树枝上落满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灵鸟。
一看这场景,几个年纪小的弟子先兴奋起来。梁小武恨不能将眼睛贴到树上看个清楚:“那是百兽帮的赤君子吧!这赤羽果真像凤凰一般。据说是百鸟之王的后裔,世间仅此一只。”
“我们莫不是要和百兽帮做邻居?真是好了,我早就想见见他们的奇珍异兽!”说话的人叫丁君贤,是清泉此行派出的五名弟子之中年纪最大,也是武功最好的。
“君贤师兄可小心些。”另一个叫石君勤的弟子玩笑道,“那第二关守玉牌的猛兽此刻正关在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