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考核以两两对决的形式进行,小兵们分列排起长队,他们同吃同住一月,彼此早已相熟,插科打诨呼闹不绝。

    冯令瑜骄傲微笑,就像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幼苗钻出土壤,一个个招展着嫩青的小芽。

    面前忽然投落一片阴影,廖炬一身竹青色便服,隐隐可见金线云纹,同色抹额,墨发扎起,往她身旁的椅子落座。

    见她看过来,微微颔首,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拽样。

    她也不甚在意地转眸,一眼便瞧见萧恂站在队伍中间,沉着站着,前后左右多有寻他攀谈的小兵,看来她白担心了,临行前还叫素文看着点,别叫他受了欺负。

    离开前那种冲昏头脑的悸动还残留着一丁点,足以叫她看见他便心情愉悦,耀目阳光下,他的肩背挺直,仪态上佳,气质最为出众,冯令瑜的目光带了欣赏。

    萧恂却像脑门长了眼睛,慢悠悠抬眼,正巧撞上她的目光,在燥热的练武场上空交织。

    清澈如许,满心满眼的依赖,强自压抑的痛心,寸土必争的倔强,在他的眼睛里交融撕扯,良久,他勾起个比风还轻的笑。

    冯令瑜回敬微笑。

    轮到他上阵,他拉开弓箭,凝滞半晌放下,转了半面身子,向高台上的她躬身请求,“属下希望与廖副将比试。”

    人群一阵唏嘘,萧恂自失了郡主的宠幸,不要命似的苦练,常有人起夜时看见个眼睛发着幽光的黑影在后山晃悠,几乎以为他是白虎军来的奸细。他的箭术说突飞猛进也不为过,渐渐打遍军营难寻敌手,前日主动约廖副将比试,二人竟同中靶心,不分伯仲。

    他们觉得萧恂真是初出茅庐不怕虎,侥幸赢了一次还不魇足,非要大庭广众下输给廖副将才死心。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地鼓掌欢呼,请廖炬下来应战。

    廖炬并未急着起身,侧过身子问冯令瑜:“郡主希望我应战吗?”

    她避开了些,直视他双眼,“只看你自己想不想,何必来问我?”

    “郡主想要我赢,我便去赢,想要我输,我便去输,全看郡主的意思。”

    冯令瑜捏不准他这话的意思,沉静道:“我自然希望你全力以赴。”

    他执起自己的黑檀金背长弓,走下高台,一路走过小兵自动让出的道路,站定萧恂身旁。

    冯令瑜托着下巴,心道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廖炬原来也长身玉立,站到小兵装扮的萧恂身旁,乍一看竟更加招眼,当然,看脸的话他比萧恂还是略逊一筹。

    二人手握弓箭,面对面礼让躬身,萧恂道:“廖副将想必觉得半里射箭太过简单,不如,咱们把靶子设在一里之外。”

    在场小兵霎时沸腾起来,陈麻子倏地撒腿,搬了两个靶子跑远往回瞅了眼觉得差不多了,立在地面。

    原本两个月亮大的箭靶变成两个小点。

    初夏的日光炙热,二人同时拉弓,廖炬的弓箭是量身定做,通体光滑的一块黑檀木,背面镶金,雕刻精致蟒纹,而萧恂的弓则是小兵们练习通用的一批,老旧锈化,上面残留了无数士兵的手汗。

    萧恂侧目看了看成竹在胸的廖炬,握弓的手指紧了紧。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