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新科状元郎气质如兰芝玉树,文质彬彬,虽出身寒门,但不屈不挠,一路考进京师,历经千辛万苦。
在殿试时面对皇帝的考问,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对答如流,终拔得头筹。
那日的唱名赐第仪式,心诚公主也在帷幔后共同观礼,新科状元郎风度翩翩,气度不凡,自然吸引了大家的注视,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可唯独帷幔后的心诚公主深深蹙起了眉头。
她发现,新科状元郎的鞋跟处竟然走掉出了两根茅草头,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古以来前所未有。
心诚公主当场就生了气,这是何等重要的场合,殿前失仪是大罪,这新科状元郎什么意思,穷困潦倒得连一双体面的靴子都没有?当皇宫大殿是他乡下农田?来殿试就如去地里种庄稼?还是假意借清贫以显示他的清高?
心诚憋了一口气,当场未发作,直待唱名结束,新科状元郎准备离宫,这才带着十几个小宫娥在出宫的路上拦住了他的去路,并叫退了他的呵道者,只余他一人。
莫说夏江何曾见过真正的公主,就是被十几个女子拦路,那也是生平第一遭。殿上面对皇帝尚能镇定自若的年轻男子,却在心诚公主面前瞬间红了耳廓。
他垂首跪立,不知何时何地因何原因得罪了公主,但仍耐心静待她的训话。
“大胆夏江,殿前失仪,你可知罪。”彼时心高气傲,活泼灵动的心诚指着夏江呵斥道。
夏江先是不解,抬头看心诚公主,待瞧见她盯着自己脚处看,瞬间明了她所指何事。
夏江面上先是涌过一阵潮红,狼狈难堪窘迫之事被人直接指出,亦如伤疤被人揭起,令他窘迫,他虽才高,定力也足,但亦有羞耻之心。
但多年艰难岁月,已让他练就了远超于常人的耐力,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坦然应对,认真回心诚道:“臣知罪。”
夏江脸色由红到白,再到恢复寻常,所有情绪的变化,一丝不落被心诚看在了眼底。
她冷笑,又命令夏江道:“把鞋脱了。”
夏江微愣,但心已经坦然,他不觉羞耻了,心中所念唯愿天下寒门学子皆有衣可穿,有屋可住,有餐可食。
他闻言照办,举止大方,躬身脱了脚上布鞋,稳当当摆放到心诚跟前。
心诚瞧去,只见那鞋里满当当铺了一层碎茅草,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娥当场就笑了出来,直指道:“呀,没想到状元郎还给自己搞了个内增高。”
这样子的嘲笑在夏江这十年读书生涯中随处可见,衣服摩破了,鞋穿出洞了,没有读书人体面了,等等……种种……缊袍敝衣,食不果腹,又岂能磨灭骨子里的热血?所以,不算什么......
“不瞒公主,这鞋原是臣兄长成亲时穿的,臣家境贫寒,能穿得出来的也就这双,一条裤子三人穿,在公主看不到的民间,实属寻常事。”
“长兄如父,出门考试前,也教导过不可殿前失仪,所以臣才穿了出来。这鞋略微有些大,所以臣垫了些草,没想到还是给公主瞧出来了,是臣失礼,臣愿受公主责罚。”
夏江言毕,恭恭敬敬静待心诚发落,如此羞辱之下,面上无悲无喜,尽是坦荡。
为什么会喜欢夏江,因为他真诚直率?因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因为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心诚后来想,皆不是。
情之所起,全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