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疏月特意穿了一件素雅的衣裳去皇帝那边。她此前也去过一次的,但识得她的人少之又少。这第二次来好歹算是认识了,领了她进去。按理说皇帝重病,应当立储。但皇帝死活不松口,不怪乎这三皇子天天守得比什么都紧了。朝政上的事,不算重要的交由中书省审核讨论后定夺,重大的事情则由皇帝过耳后传达意思亲自定夺。疏月进去后,三皇子正在一旁跪坐着吹药,他一向对疏月没什么尊重的意思,见了疏月,连称呼都没有一个,只当没看见这个人罢了。皇帝那边病歪歪的看着疏月进来,说了几句话,疏月正要告辞离开,有人进来禀报。那位大臣看屋内都是人,有些犹疑,皇帝道:“但说无妨,都是我的孩儿,叫他们听听也没事。”
皇帝其实有心让三皇子参与朝政,但内心实在不舍得放权。这大臣来了他偏又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至于疏月,不过是个不重要的女儿,他平素跟没放在眼里,叫她听了也觉得无所谓。
“禀皇上,实是这件事必须得禀明皇上亲自定夺。吐蕃国自打上次休战后,与我朝划分边界,互通有无已经数载,但今日频频异动,数次骚扰边界百姓,烧杀抢掠,让百姓不得安生。此事,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微微敛目,多日来的病痛让他精神不济,他此时轻咳了一声,示意太监将他扶坐起来,道:“他们所求为何?”不待大臣回答,便提了音量道:“钱财罢了,咱们就大度些又何妨我朝百年基业,既是花小力气可以解决的事,又何必劳民伤财,让战士去前方卖命。这样好了,在之前的基础上加一倍赠与他们,再送一名公主过去和亲,化解纷争。”他看向一旁的疏月,道:“若朕没记错,疏月今年该满十五了?”
他记错了,疏月明日生辰,该是年满十六了,但是他不会记得这个女儿的生辰。疏月也没有去纠正他,因为毫无必要。疏月冷着一张脸,看他面色变得和善起来,道:“疏月,为了我朝的安定,你可愿去和亲吐蕃?昔年明妃出塞,留名千载。朕相信,朕的女儿一定也有这等胆识和气魄。疏月觉得呢?”
疏月面无畏色,看向皇帝,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来,“父皇真的要女儿过去和亲?”
“疏月可是觉得不妥?”
“这么多年了,父皇可还记得我母亲?”疏月道。话一落音,就听到耳边传来三皇子的嗤笑声。疏月冷冰冰的目光扫过去,三皇子不知为何觉得寒凉入骨,收了笑声。
皇帝有些不悦,道:“怎么?你想拿你母亲来说情?你是一国的公主,享受了公主之尊,为百姓做点实事又怎么了?况且你迟早要出嫁的,如今正当年龄,嫁过去,你可就是吐蕃的王妃了。”
疏月深深拜下去,道:“父皇说的是,疏月受教了。”
皇帝大手一挥,道:“就这么定下了,你们都下去吧,朕乏了。”
疏月随同大臣一起退出去,那大臣犹在劝说疏月,道:“公主,此事定下了,公主且做好准备罢。这些事情,本来就很正常,公主切莫因此与皇上生了嫌隙。”
“大人何出此言?我怎会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呢?我非但不怪父皇,而且要感谢他对我的教导。大人实在是多虑了。”疏月道。
“那看来是下官多虑了,下官告辞。”
疏月走出养心殿,远远看见秦禾率领一队侍卫走过来。他不敢妄动,眼睛却看着疏月,盛满了关切。疏月略点了点头,自顾走了。宫中的风很大,好像能把人的心都吹冷了。疏月慢慢走着,一路上想了很多。
次日终于迎来了疏月的生辰。关于和亲的事,圣旨还未下,疏月也未同任何人说。碧荷要给她准备饭菜,叫她止住了。疏月告诉碧荷,自己要出宫去。碧荷讶然道:“出宫去做什么?”
“秦禾说要带我出去过生辰。”
“那好啊,太好了。公主,你极少出去过,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逛逛,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可以试一试。这个秦禾,果然是个好的。对了,公主,奴婢来替你打扮打扮罢。这过生辰要漂漂亮亮的,来年才会顺顺利利的。”碧荷很是欢喜地说道。
疏月道:“不必了。为了出宫方便,我要着男装出去。就算是现在打扮了也是无用。碧荷,帮我梳个男子的发髻吧。”
碧荷答应了一声,细心地帮她把发髻梳好,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用了一根木簪固定好了。疏月自行换上男装,走到门口,秦禾已经在等了。他今日不当值,看到疏月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道:“走罢。”
疏月轻蹙眉头,却什么都没说,跟上他的脚步。
到了宫外,沿着宫墙一路走出去,再乘坐秦禾安排好的马车,来到长安繁华之处。饶是疏月心情不佳,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了。疏月被吸引了目光,四处瞧着,秦禾见了凑近道:“先别忙,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带你去换一套衣裳吧。”他领着疏月来到附近的一家客栈里,拿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衣裙给她。粉色衣裙佩着白色轻纱,衬着疏月的雪肤花貌,恰恰动人。只是头上的男子发髻有些不相称。
疏月拉开门,看着秦禾,转了一圈,道:“好看吗?”
秦禾目不转睛地看着疏月,抿嘴笑了,道:“好看。你若是不嫌弃,我帮你梳一个发髻吧,只是你别嫌弃我笨手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