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炜一心破局,自跌落后便松开了陆浩,右手连剑带鞘强行插进了峭壁之间,将自己挂在了半山腰上。陆浩却是卒遇飞祸、骤不及防,这一下又摔在嶙峋突兀的碎石上,登时气绝身亡。然而这里和崖顶相距甚远,叶炜抬头望去只见巨石横生,又冰又滑,他左肩以下因受伤而无处借力,更不能踰岭向上攀援。叶炜心道自己死里逃生,却还是要在这崖底葬身,只能一路向下,沿着斜坡缓慢而行。
约是走了多半个时辰,天光大亮,终是到达坡底。叶炜这一路从雪地里滚了两滚,身上衣衫皆已湿透,他不想白白消耗内力,遂从怀里取了火绒点燃,靠着微薄的火焰御寒。
肩上的伤痛已经麻木,腿上却又被烂石划伤,叶炜兀自摘了不少草药在口里嚼烂,又撕破衣衫裹住伤口,仍是倚着长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他一时百感交集,从怀里取出柳浮云的鹰哨,挨在唇边吹响。
忽听见空中一声急唳,一只通身雪白的鹰鹘振翅而下,在叶炜头顶盘旋。他骤然想起柳夕曾说过的话,还不及反应,柳浮云竟是凭空出现,满脸惊诧:“你怎么……”紧跟着快步向前,将叶炜抱了个满怀。
叶炜难以置信,忙去看柳浮云的脸:“你是人,还是鬼?”
柳浮云忍俊不住,又气又笑:“你说我是人是鬼?”
叶炜忍不住呢喃:“我恨你!”
柳浮云牵过叶炜的手,只一句:“我知道。”
正当叶炜要为方才的话辩解,柳浮云已经俯下身来,将他拥入怀中。所有的心口不一、色厉内荏都被对方轻轻化解,劫后余生,矫强的话自然不必再说。
大抵世间总该如此,绝境逢生,柳暗花明,因果自成牵绊。
柳浮云解下披风罩在叶炜身后,随后又把他腾空抱起。叶炜靠在他胸前,笑道:“还当我是你‘弟弟’么?”正是当初在瓜州城里用来诓骗沈酱侠的说辞。
“是我的意中人。”柳浮云怜惜不已,“你且睡一会子罢。”
叶炜却是摇头,右手仍紧紧抓住柳浮云不放:“你还没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精神上甫一松懈,连四肢百骸都跟着痛起来,偏偏叶炜挂心不已,生怕眼下都是梦境一场。
柳浮云抱着他一面走,一面说道:“那日夜里我去审问不平。别看他平日里对藏剑山庄另怀怨愤,以至于私视私听,可为人却磊落光明,不会对我说谎。因此凶手绝不是他。
“都说是‘疑心生暗鬼’,可这件事的离奇蹊跷,不在当初护输设局之下。然而其中最为古怪的地方,就在于凶犯要赶着我们到来的时日杀人灭口。”
叶炜插嘴道:“凶手认识我们……不,他是认得你?”
柳浮云点点头:“不错,当时我想的与你无差。可是后来林欲静的到访让我有了新的猜疑。我因怕不平出事才守在营地里,凌晨果然见到了凶手。”柳浮云不动声色地救下了柳不平,抢出门去追拿真凶时,却看见了柳夕。
叶炜随即不忿道:“那个‘柳夕’是假的!”
柳浮云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问他霸刀山庄有一句切口,说的是:‘杏花村里看杏花’,接下去该是什么?”
“柳夕”自然不知。他眼见事情败露,随即便撕破了脸,猱身而上和柳浮云打斗起来,后来陆浩也加入其中。叶炜兀自想了想,又问:“此人到底是谁?”
“武家的三子,武鳐天。”
叶炜大惊:“是你妹妹先前提过的那人?”
柳浮云“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武鳐天自幼体弱,颇有些不足之症,偏又熟悉霸刀山庄,因此扮起柳夕来惟妙惟肖。我也险些被他给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