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约莫到了申时。
赵廷美酒意退去大半,一个人负手从房中踱步而出,悠闲的在开封府中散步。他的步伐很慢,边走边哼着幼时学来的曲调,脸上满满都是笑意。难得今日府衙公务不忙,头顶的太阳还那么温和,他的心情怎能不好?
只是他才没走几步,吕端便迎面走了过来,“王爷,方才您喝醉了,下官怕打扰您休息,所以有件要事未及禀报。如今您醒了,下官不得不扰您雅兴,禀报此事了!”
吕端向来是个直脾气,几时这般啰嗦过,赵廷美见状料定必出了大事,不祥的预感登时涌上心头,“易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莫非金锏……”
“是的,王爷。”吕端语气中充斥着焦虑,脸上却仍一副从容镇静的模样,“两个时辰前,八王派小厮来开封府报案,说是他的御赐金锏不翼而飞了,您看此事如何是好?”
赵廷美一惊,忙道:“那个小厮除了禀报此事,是否还说了别的?”
吕端摇头,道:“别的倒是没说什么。”
“那就好,看来他并未怀疑本王,不然此事越发麻烦了。”赵廷美想了一下,道:“这样,你去召集一百名捕快来,本王亲自带队出去寻找金锏,否则不但落人口实,弄不好本王性命难保!”
“好,下官这就去安排。”吕端说完一抱拳,拿出最快的速度,跑向捕快们休息的班房。怎奈,他又高又胖,跑起来宛如一头笨拙的大象,模样颇为滑稽。
召集捕快这点小事,赵廷美相信吕端不会让自己失望,所以走路的速度依旧慢悠悠的,以致他的住处离大门不过半里,他竟足足走了一刻钟。待他出了开封府的大门,吕端已然带着捕快在门前集合好了,并为赵廷美准备了一乘大轿,只待他人一到,即刻出发办案。
赵廷美见吕端果然没让自己失望,笑着竖起大指,“易直,别看你心宽体胖,速度倒好真快啊!既然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这便随本王起驾,一起去找金锏吧。”
他说完上了特制的八抬大轿,由于他的体重太沉,一上轿子竟压得轿身猛地向下一沉,轿杆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闷响,半晌才渐渐回复如常。随行的捕快见府尹和判官俱是这般肥胖,谁不在心中暗笑,脸上却仍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天生张了一副铁面。
开封府这次办差带的人数虽不算太多,可前有气势汹汹的捕快,后有显赫无比的王爷,哪个百姓见了敢不让路。故此,队伍自出了府门,沿着浚义大街前行,沿途不仅没人敢拦路,就连敢多瞧上一眼的都没有。
不多时,队伍出了浚义大街,向右拐到梁门大街。梁门大街虽是御街,可御街上的百姓,归根到底还是百姓,哪个敢触王爷的霉头,闪得比林间躲避猎人的野兔还快上三分。
队伍向前又行片刻,忽然停住不动,把轿中不明原委的赵廷美,险些从轿子里晃出去。尽管赵廷美脾气一向不错,此刻也多少有些窝火,掀开轿帘对轿旁的吕端道:“易直,前面怎么回事?队伍因何突然停住不动了?”
吕端眺望前方,想看看前面出了何事,怎奈视线被捕快们的背影挡了个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他只得拍拍最近一个捕快的肩,问道:“喂,前面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拦轿喊冤吗?”
那个捕快身量极长,比吕端还高出大半个头,勉强能看到队伍最前面的情形,“禀报大人,前面的路被一伙更长、更气派的队伍挡住了,对方说什么都不肯让路。”
吕端不免有点意外,暗道,“我在开封府也有一段时间了,还真没见过什么人,敢挡开封府官差的路。更何况,今日是魏王亲自带队,对方莫不是活腻了?”
他正迟疑间,忽听队伍最前面吵了起来,声音大得仿佛九天打起了炸雷。只听对面当先嚷道:“魏王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是奉官家的密旨前来办案,甭管什么王,还能大过官家不成!”
开封府这边的衙役则喊道:“官家再大,可论到抓差办案,还是得靠我们开封府吧。你们要是不让路,影响我们办案,官家怪罪下来,第一个先罚你们!”
对面不服气道:“开封府,我呸!要是官家那么相信你们开封府,能放着你们这些捕快不派,亲下密旨派我们禁军查案吗?我劝你们识相一点,赶紧把路给我们让开,不然一起到官家面前打官司去!”
开封府的衙役们冷笑,道:“哈哈,禁军查案,可真是闻所未闻。我看你们不过是扯虎皮做大旗,口口声声查案是假,借着官家的名头在我们面前扬武耀威才是真吧!”
禁军轻蔑至极的道:“尔等不过小小的衙役,还敢在军队面前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们大人奉密旨便宜行事,今日把我们惹恼了,将尔等尽数斩杀在御街之上,也在便宜之内!”
衙役们摇头,道:“你说你们这些当兵的,狗拿耗子不算,还这般蛮不讲理!我们不过是不给你们让路,犯了哪条王法,凭什么杀我们!再说了,我们开封府尹可是官家的一奶同胞,你们就算有密旨也不能擅杀国家亲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