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今年的凛冬格外漫长,以至于京城周边涌来了数千日子挨不过去的流民。

    其中不乏逞凶斗狠之徒,集结在一起翻屋越瓦,打家劫舍,搅得京都百姓怨声四起,顺天府公文堆叠如山。

    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游烬疲倦地闭上布满血丝的狭长眼睛。

    “游大人,要不你也先回府歇息一宿吧!否则怕是案子没审完,咱们先累倒了。”同僚已经罢了狼毫,系上斗篷准备离开。

    游烬缓缓睁眼,不经意间看见同僚斗篷上的一道歪歪扭扭的针脚。

    同僚讪笑:“家里婆娘不善女红,就这都扎了几次手指头,让游大人见笑了!”

    游烬微微愣怔,侧首看向自己那件双层绸皮狐狸领玄色大氅。

    针脚细密均匀,银线绲边,低调大方又保暖,同他身上的飞肩束腰锦袍一样,是他的夫人准备的。

    平日里他从没留意过这等琐事,想不到那细小的针线竟也大有文章。

    算着已经四日未归,他索性起身,将大氅披在身上,抬步回府。

    屋外不知何时又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凌乱坑洼的脚印星罗密布。

    游烬皱眉。

    今夜大雪若是一直不停,明日城门外怕是又要多上几具尸首了。

    直到步入府门,游烬的眉头依旧未展,过了垂花门半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雪已经停了?

    非也。

    是他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绘着寒梅的油纸伞,伞柄被葱白细润的指节握着,伞面稳稳地遮在他的头顶,挡住了纷飞的雪片。

    心下稍暖,眉头松了些。

    他侧身垂首看向执伞的娇妇,淡淡颔首,继续朝正房走。他的夫人闻鱼亦步亦趋地跟着,体贴安静。

    府中道路两侧灯火摇曳,青石板清洁干净,雪花落在地面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当是她安排打理的。

    比起外面一走就咔吱作响的雪地,这样的静谧不由得又让他放松了几分。

    进了内屋,闻鱼娇糯地笑着,极温顺地替他除了大氅,抖落上面的雪花,平整地挂在了衣架上,还挪了个小炭盆在旁边烘烤。

    收拾好之后,嗓音甜软地问:“夫君用过膳了么?”

    他不喜女子这种让人浑身不适的黄鹂腔调,总觉得有这样一把嗓子的都是小家雀,丁点儿经不得风雨。

    可见了她那乖巧的笑颜和新月似的葡萄眼,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