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裸考六级没过,这次又不想复习,哎,学习使人疲倦。”
伏宁好笑,“你没复习还学习使人疲倦,你是躺着疲倦呢。”伏宁笑起来很好看,像隆冬绽放的梅。
陆甘棠很开心,他很喜欢伏宁笑起来的样子,又状作苦恼地说:“躺着也疲倦,卷着也疲倦,干啥啥都疲倦,总之六级逼进,我想着就算学着了。”
伏宁摇摇头,刚想拿颗草莓吃,触到草莓面上凝的水,突然有点膈应,端起草莓准备再洗一遍。“我当初也不想学,所以才混成这样,小孩子别偷懒,还是认真学习,认真上课的好。”
“我才不是小孩!我已经成年而且二十一了!你为啥老是叫我小孩。”陆甘棠有点急,跟在伏宁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我二十一已经是六年前了,我倒觉得我那时候挺不成熟像个小孩似的。”伏宁洗了颗递到陆甘棠嘴边。
陆甘棠看着举到面前的手,指甲圆润微红略白,手如柔荑,皓腕凝霜雪。陆甘棠有些害羞,低头小心翼翼的叼着吃了。
伏宁已经放弃和陆甘棠上床的想法了,良心上过不去,就当交了个弟弟吧。
“再说了,当个小孩不好吗?多少人想回到青葱岁月。”他大抵是觉得自己太老了,所以看到陆甘棠这幅稚嫩青涩的样子才会觉得陆甘棠实在太小。
陆甘棠含着草莓不舍得吞,草莓微甜带酸,陆甘棠心里却抹了蜜的甜。“不太好,我觉得我挺成熟的。而且我一边帮人写着程序,已经经济独立甚至存点小钱了呢。”
“这么厉害啊。”伏宁真心实意感叹到。
他那个年纪还是赖着,跟个蛀米虫一样花着家里的钱,他的大三啊,一片阴云,没什么值得留念值得提的。那时候状况比现在严重,每天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和动力,光是正常洗澡吃饭睡觉就觉得耗光了所有力气,他和家里关系闹得挺僵的,主要是和他父亲,那时候他老是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恨他的血肉亲人,恶毒到什么话都往外抛,扎得他的心一破一个洞,冷风直冒。他从前其实并不像现在这样,就是个正常人,七情六欲,对家人爱没爱到几点,恨又恨不到绝处,所以才每次都会受伤,失望得多了,心里痛多了,也就学会了对什么都首先不抱期望。慢慢的人也就变了,成了这幅冷淡样子。
他那时候不光要和自己心底的声音作斗争,还要和耳边回绕着的让他去死,说他不配活着的声音作斗争。他也不是没去试过兼职,可是真的好困难,那时候经常会情绪失控,也经常愣神,找了好几份工作都做不长久。他妈妈偷偷给他塞了一万块钱,第二天就被他爸发现了,凌晨六点被他爸从床上拽起来打了半死,他爸爸发消息威胁他说,再有下一次就把他妈妈打到不省人事再去医。他当时收到消息浑身血都凝结了,他真的恨不得剐肉还亲,他说把钱还回去,他妈妈哭着打视频和他说让他好好读书,不要管这些,他也哭着说让他妈妈去报警,去找妇联,连妇联电话他都给他找好了,他妈妈不愿意,她就说他爸爸其实还是爱他的,只是事先没和他说,他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尊重才这样做的,她和他说让他安心收下。他满脑子都是他妈妈哭喊的声音,小时候的,现在幻想出来的,眼前血红一片,晕了。被路过的人送到医院,他再醒来,退回钱给他妈妈,他妈妈不收,退回钱给他爸爸,他爸爸说让他拿了这钱滚,他那时急着交医药费,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就这么没有骨气的收下了。到了下半年去申请了助学贷款,之后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好歹上完了大学。他那时候花着那一万块钱就跟花着这淡薄纠葛的亲情一样,每花走一点,心里就空一分,凉一分,慢慢这一万块钱花完,心也就冻结冻死冻硬了。
他之后就发现自己好像丧失了某种能力,他连他的母亲也不怎么在乎,不爱了。
“伏宁?”伏宁洗着草莓愣神太久,被陆甘棠唤回了神。
他发现他的手又开始震颤,其实回想起来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了,心里无波无澜,但身体好像还记得当初的痛彻心扉,无助、崩溃、脆弱,哭天抢地。
伏宁侧过身去,强控着草草洗完剩下几个,拿到客厅。
伏宁把手用力握在一起,是那个祷告的姿势。之后又随便和陆甘棠聊了几句,外卖来了。
陆甘棠点的多,摆了满满一桌,伏宁寻思这吃完撑得也不用睡觉了,看着陆甘棠开心的脸,左右没说出煞风景的话来。
“喝酒么?啤酒?”
“好呀好呀。”陆甘棠边收拾摆弄边应到。
伏宁拿了半打啤酒出来。
羊肉串确实好吃,伏宁难得有胃口。让陆甘棠把店推给他。
窗外丝丝凉风吹进来,拂动帘边,带着流苏的青绿色布帘轻荡,流苏下头缀着假水晶,此时碰撞在一起,细碎的和着歌,伏宁在窗前挂了个风铃,此时也在叮零作响。处所算高层,窗外对着一方空阔,夜晚只能看到一路延上的灯河,像是地面慢慢起高,远处的楼盘矮了身子,也缩小了其中灯火,望过去,就是弥散的一片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