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需要燕王多么宠爱他,只时不时来他房里一趟,维持住他如今在府里的地位就行。
能吃饱穿暖有人伺候,谁愿意再去过那种饥寒交迫受尽欺辱的日子呢?
所以他将自己打理得优雅精致,每日掐着燕王下朝的时间,在这书房必经的路上,等着一场注定的“偶遇”。
燕王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去书房,就一道吧。”
问玉自觉得落后燕王一个身位,跟着一起去了书房。
解下披风交给书房伺候的下人,问玉本想去偏房练字,却被燕王叫了住,“可会泡茶?留下伺候吧。”
问玉应了声“是”,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具,开始煮水泡茶。
水汽氤氲,问玉静静得跪坐在小榻上,手中的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先生,李瑁之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燕王倒也没有避讳问玉,一个被豢养在后院伺候人的小玩意儿,能有什么见识。
何听皱了皱眉,摇头道,“王爷,恕属下直言,今年云中大旱,颗粒无收,致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京都米贵,军粮短缺。圣上为了赈灾,连云中的税收都免了,李侍郎敢在这种事上犯忌讳,谁也保不了他。”
燕王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李瑁如此作死,保不住,也不该保,只是心疼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对李瑁也是怨气横生,“不争气的东西,本王就是待他太好了,要是在楚昀手下,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是啊,楚昀何等手段,这些年可没再听说过楚国有人敢贪污赈灾和将士粮款”,何听见燕王这般说,放下心来,他还真担心燕王钻牛角尖,非要保下李瑁。
问玉将泡好的茶分别递给燕王和何听,自己也端了一杯小口抿着。
燕王喝了一口,夸赞道,“这茶倒是泡得很不错。”
问玉颔首致谢,“谢王爷夸奖。”
一杯热茶下肚,燕王又重拾话题,“楚昀在楚国是名副其实的二皇帝,那等酷烈手段,满四国也就他一人使得出来。王猛跟了他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贪污赈灾粮款,被楚昀灭了九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幼儿,一个也不放过,满门三百一十八口,全都扒了皮挂在户部门外,至今没有取下来。”
何听接过话来,“这要放其他几国,早被言官的唾沫星子骂死了,也就楚国,楚皇带头支持楚昀,还特意命人排了出《武曲星惩贪记》添油加醋得给他歌功颂德,楚国的言官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燕王冷笑道,“顾宴的皇位都是楚昀抢过来让给他的,把楚昀捧成武曲星下凡,那他顾宴是什么?紫微帝星?天命所归?四国合该归于他楚国?真是司马昭之心!”
“楚昀杀了多少楚人本王不管,但他设毒计坑杀我齐国五万将士,此仇不共戴天!”燕王将茶杯重重得往桌上一摔,吓得问玉打了个寒战。
何听见燕王动了怒,忙劝解道,“王爷不必动气,自古天无二日,如今楚国顾宴楚昀并尊,待龃龉渐生,楚昀未必能有什么好下场。退一万步讲,就算顾宴容得下他,楚国下一任新君可未必容得下他。”
“楚昀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顾宴前面。”
晚上问玉给燕王卸冠时,还在想着白天燕王与何听的那番对话。
问玉心想,燕王也太过优柔寡断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瑁敢冒此大不韪,还不是燕王平日里优容他太过,一步步养肥了他的狗胆。事已至此,燕王竟还舍不得弃了他,这等蠹国害民的蛀虫,若犯在他手里,能留条全尸都算他走运。
问玉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徒然惊出一身冷汗,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一个伺候人的娈奴,这京都里随便什么人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那些大人物的命运岂是他可以置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