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与我相识原本是在八年前,那时我只有十岁,还是不懂事的年龄,在下人的惶恐之中走街串巷,吃了不少糕点和葫芦糖,回去又被我那户部尚书的爹训斥几许,而后禁足几天,这本是无伤大雅的事,柳青青原本也不叫柳青青,那时他突兀地出现在我家的宅院里,我刚想呵斥,就听着我爹和善地围着他转悠,嘴里还不断自谦着:“寒舍虽小,但五脏六腑俱全,今天听说您闲来无事出宫,没想到是来了此地,正好我儿与您年纪相近,平时又顽皮如赖猴,今天让他陪您,如若冒犯,可千万莫要怪罪啊。”
刚说完,他就哆嗦着身子跪了下去,只见一双白净如玉的手包着帕子将他扶起,莞尔朝我这边笑了笑,我便紧张地闭上了眼。
他生得真是漂亮,纵然我爹的姨娘们如花似玉,也比不上这人的万分之一,一双温润的丹凤眼,少年的英俊和柔软完美融汇在一起,额前的碎发被他用珊瑚琉璃制成的发冠束起,余下的青丝堪堪留到后背,身着白色的衣袍,腰间只留一根马皮腰带,上面挂着的玉中带红,时不时勾人眼光。
那人问我:“热不热呀。”
我说:“好热,好热,爹,我不想出去了。”
我爹蹬了我一眼,把我往他所处的阴凉地推,我又得以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
我爹拢了拢胡子,欲说还休:“这是我…好友的侄子,叫柳尘箐,年方十四,你就叫他柳兄好了。”
柳青青附和着点了点,拉过我的手,看这阵势是准备要我带他去走走,我当时想也没想,握住他的手使力,冰冰凉凉的,像一条终年不冻的港,里面的血液絮絮地流。这让我忍不住回头看他,此时,他恰好将手帕放在我爹的手上,睫毛长长的,漫不经心地放下了。
可是当时我只记得他的睫毛好长,未曾想过,这人眉间带血的模样是何等癫狂,那双手第二次与“臭肉”接触,便是我爹的头颅。
那时是我的十七岁生日,他带着人闯了进来,一句圣旨令下,血洗李府,流放家眷。我只能看到娘的手握紧又握紧,强忍惊慌,落寞地说:“你走吧。”
我与她虽然是母子关系,但实在算不上亲密,她是个有癔病的千金小姐,在嫁给我爹成了夫人后,一心便扑在他的恋人身上,可生下我之后我爹风流韵事便接连不断,她便把所有矛头对准了我,打骂、折磨不可计数,但生死存亡之际,她可能还是留了点温情给我吧,我恍惚地想着,见她拿出了一把匕首,草草塞入我的手中。
“去杀了他。”她轻声呢喃。
我没答应,心里却有了些数。
我是个感情很单薄的人,热衷想乐,从未做过恶事,可当我拿起这把匕首,想到它捅进柳青青的身体,心中却没有什么痛苦。
我只想见到我爹,我摩挲着匕首的把柄,学着母亲的语气,蹒跚地向主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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