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内堂。
“什么?钦差来了?”得了闫举人回来说的最新消息,赵显忠一下子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不是叫人日夜在码头盯着,怎么还会叫钦差就这么进城?”
“学生亦不知,或许是钦差有意为之。”闫举人皱眉道。
“有意为之……”赵显忠喃喃自语,额头的冷汗已经下来。他知道或许遇到最糟糕的可能,这次下来的钦差不仅不是李阁老门下,多半还是谢阁老那边的人。
谢阁老是沈理的岳父,自然是偏着女婿一族的。况下这次的“倭乱”是真,沈氏一族到底牵扯没牵扯进去还是两说。之前的所谓证据,实经不住推敲。
“雨幕,这钦差来者不善,这可如何是好?”赵显忠摸着日益稀疏的头顶,望向闫举人,眼中满是期待。他之前是想要给自己留后路,可那也是与贺家结盟,毕竟沈家得罪得太死了,这个时候主动与沈家求和还不来得及?
闫举人做了大半年幕僚,已经看透赵显忠,是个贪婪没有担当的,这个时候指定又想反复,便故作为难道:“若是没有一条人命在其中,大人还能有个退路,如今即便大人有心示好,怕是沈家那边也会不依不饶!”
赵显忠跺脚道:“我也悔啊,要是让我晓得到底是哪个在搞鬼,让老爷背了黑锅,我饶不了他!”
闫举人眼神闪烁,道:“大人,眼前最要紧的还是钦差,不管钦差与沈家有何私交,这毕竟是老爷治下。要是任由钦差这样查下去,怕是结果与老爷不利!”
“我又没有‘通倭’,他们还敢冤枉我不成?”赵显忠激动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有人首告呢?”闫举人道。
赵显忠立时哑然,当初沈家几位子弟也没有证据“通倭”,只因有人“出首”,便让他立案缉拿。要是钦差真是沈家的关系,难保不故技重施。
赵显忠能升到知府自然也不是傻子,立时想到关键之处:“我这就换了官服去迎接钦差,钦差既是为松江倭乱一事下来查案,自然当入住知府衙门。”说罢,返回里间换官服去了。
闫举人怕赵显忠胆小露怯,隐下钦差派出锦衣卫之事,可心里到底有几分不踏实。如今他也说不清是盼着张氏那边传来消息或者是不传来消息,有消息说明钦差又有异动,没有消息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无需再查?
因赵显忠要出行,闫举人就叫人传话给轿夫衙役等人都预备起来,知府衙门各属官也要立时过来随行。
本是休沐之日,这样一折腾下去,知府衙门下属的官宅一阵人仰马翻。因为是闫举人派人传话,这心中着恼的,少不得在心里将闫举人的长辈问候了一番。
等到过了两刻钟,赵显忠穿戴整齐出来,轿夫衙役准备齐备,属官也来个六、七成,队伍看起来也颇有气势。
赵显忠看着,心中多了几分底气。这松江知府衙门是他的地界,钦差进来,想要如何查案、查什么,就要他说了算。
知晓是闫举人传话叫人准备,赵显忠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越发觉得他可心,满脸赞扬地对闫举人道:“让雨幕辛苦了。”
闫举人躬身道:“大人客气,这本是学生分内之事。”
眼见这宾主相得模样,知府衙门属官看的直牙酸。
赵显忠走到轿子前,才想起告诉大家一声,道:“钦差已抵松江,在鸿运客栈小憩,诸位随本府去迎钦差。”
众属官虽早就晓得近期京城要派钦差下来,到时候少不得知府大人率众出迎,可也没想到这出迎的地方不是松江码头,也不是城外十里亭,而是城里最大的客栈鸿运客栈。
这些属官中,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琢磨开来;至于脑子笨的,也觉得没头没脑,这钦差既是官差,不住驿站,怎么住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