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内,灯火影影绰绰,楹窗下的红木桌案上,晾着一张张字迹未干的宣纸,蝇头小楷,娟秀小意,微风拂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
虞晚蹙着柳叶眉,以手支颐,一会儿瞄一眼,一会儿动一下笔,就快瞌睡着了。
云杳端着桃花莲子汤上来,心疼劝道:“姑娘歇歇吧,这一个晚上您一遍还没抄完,今日铁定完不成了,倒不如早早歇息,奴婢夜里替您抄。”
虞晚晃了晃软白的脸蛋,轻笑了笑:“不成,用心不纯,娘娘会怪罪的。”
“可是姑娘您……”
“好啦。”虞晚捏着笔杆子,虚弱哼唧道:“我尽量快些。”
说完,那执笔的小手唰唰在纸上着墨:“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
云杳见状,也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碗。
姑娘失忆了不知,可从前还是虞府二小姐的时候她哪受过这个罪,那《女戒》是讲述对丈夫敬顺,对舅姑曲从和对叔妹的和顺的。
当年老爷和夫人把姑娘捧在手心里怕来不及,哪还会让她在夫家受这种委屈,大公子闻言更是放话他家妹妹日后的夫君必得是寡母少戚的人家,什么婆母舅姑,统统没的干净。
如今她们虞家娇贵的小姑娘如今却要在这抄女戒——
云杳抬头看了眼东厢,此时此刻,她真是恨死那位四殿下了!
从前做了那么多伤害姑娘的事儿,如今欺负姑娘失忆哄骗着来,偏偏又不能护她周全,这样的男人,怎配做姑娘的夫郎!
云杳正念着,男人的身影便落在门槛前,清寒如水,那眼梢都透着沁人的凉意。
“殿,殿下。”云杳惊的话都说不利索。
陆鄞目光落在小姑娘纤弱的背影上,淡淡道:“出去。”
云杳不甘心,却畏惧这人的身份,红着眼睛出去了。
两人说话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里间的虞晚,她抬手瞄了眼,瞧见紫檀嵌玉屏风后的高大身影,她盈盈起身,垂眸唤了句:“大人。”
陆鄞走进来,小姑娘低眉顺眼,弯着一双膝盖,唇边那一句乖巧的大人,让日子好像一瞬回到了昔日蘅芜轩。
“坐。”陆鄞径直抄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低音道。
虞晚应声而坐。
对面的男人不说话,她僵坐不安,刚要起身起给他泡茶,却又被摁了回来。
陆鄞随意瞥了眼桌上未干的墨痕,心中冷笑了声。
心底想着,面上却波澜不惊。他拿起一叠宣旨,口吻凉薄:“怎么才抄这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