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生再次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退烧了,可他的四肢被艹得使不上劲,喉咙也疼,于是又在宿舍躺了两天周末假。

    林曜在周一时坐到陈青生旁边抱怨,“有个傻逼跟我妈告状,把我之前去酒吧的事情抖了出来,搞得我妈把我关家里出不来,烦死了,我都快成年了,我妈什么都管,去酒吧还管我,整天怕我跟别人一样走歪路。”

    他指的“别人”当然是同阶层的某些少爷们,一群未成年人,早早学会了喝酒赌博约炮。

    他说着仔细观察了陈青生的脸,看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竟然颇为懊恼道:“也怪我,我和顾哥打了个电话才说了几句,他就说周六回学校来找你,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你发烧了,他就挂了,怎么?顾哥为难你了?”

    陈青生摇头,哑着声轻轻道:“没有……”

    大约是看出他的违心之话,并且自己说了一大通他连点关心都没有,林曜哼了一声,说了句“不识好歹”,就一脸不爽地走了。

    顾栀坐在教室中间,一眼都没往教室最后一排的陈青生这瞥。

    之后的近两个月陈青生记得不甚清楚,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正常地当过一个高二生。

    那天他醒来后其实在宿舍地上看见了赵鑫俞留给他的纸条,可他死死攥了那纸条一会,就像没看见一样把纸条丢进了垃圾筐。

    他趁着周末把周四就被顾栀撕坏的校服扣子细细缝回去,烦不胜烦地应付林曜越来越明显的骚扰,五一回家躲在房间里学习,回来跑完上周体育课欠下的公里数。

    在林曜的坚持下麻木地看完顾栀林曜等人的篮球赛,被拉去当庆功宴的背景板,之后极度舒适地坐在朗朗读书声里学习……

    他能如此平静地度过这段日子,得益于顾栀这两个月对他的视而不见,得益于林曜挨个跟人说他是他的小弟,为他一次又一次的“出头”。

    也许是因为金湾的学生大多家世良好成绩优异,所以品行也都不差,从前陈青生的同学更多是以逃避的姿态对待他,如今见顾栀不搭理他林曜还维护他,竟然渐渐同他正常交往起来。

    其实陈青生长了副很能招人心疼的样子,他虽然穷,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坚强,好像没什么大事能让他崩溃,平时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实在不会给他招来什么祸事,实际上,同班里欺负他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五六个恶劣的有钱同学,而在林曜的“淫威”之下终于也不再往陈青生身上丢作业本了,更别说进一步的欺负。

    陈青生渐渐看出林曜不想再欺负他甚至意图保护他的意图,也看出赵鑫俞默默给予他的关心与同学情谊。

    可这些后悔也好,关心也罢,其实毫无用处,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实际上一直掌控在顾栀手里。顾栀一直没理他,可他不敢赌顾栀已经厌烦了他,也无心在意林曜是否真的后悔而想要弥补他。

    金湾的学生不落井下石已然令陈青生感激不尽,出于此,陈青生仍然游离在同学交往之外,既不对赵鑫俞说什么感谢之语,也没有发展什么别的友谊,他把那些温暖全当做没看见——他实在是怕,怕再次连累同学,孙皓博就是他心中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实话实说,除了林曜越来越烦,再也没有比这段日子更波澜不惊顺畅无比的时候了,没有歧视,没有疏离,没有怜悯,过往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终于醒来的噩梦,他的水杯课本每天都乖乖躺在原来的位置,现在终于没有人再霸凌陈青生了。

    然而在这平安无事的日子底下,陈青生却隐隐感觉有潜伏的巨浪要排山倒海般袭来,它即将呼啸着颠翻所有维持已久的现状,带来自己难以接受的灾难。

    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也许是偶尔感觉背后有双毛毛的眼睛在看着他,也许是察觉到赵鑫俞仿佛被威胁了似的渐渐收回的关心。

    或者是有时对上顾栀充满戾气的眼睛,看见顾栀体育课用篮球一下砸向李尚筠的额头,又或者是许多顾栀林曜关系越来越不好的表象。

    日子往前缓慢又飞速地行进,就在期末考试日渐逼近的六月末,这个潜藏许久的巨浪确实来了。

    开端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只是林曜如往常一样略过顾栀,喊陈青生和他去吃午饭——因为林曜不再和顾栀吃饭,所以陈青生也不用再战战兢兢和顾栀坐在一起吃饭。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林曜走过来,顺便丢给他一部智能手机说要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