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声渐渐大了起来,官道前方的视野也开阔了,宋辽两国的边境正近在眼前。
前方道路旁的一处高坡上,是隶属于瓶形寨,位于最前沿的一处烽燧,也就是俗称的烽火台。
方方正正的烽燧,地基的位置比下面的官道就要高出近十丈,再加上烽燧本身的三丈高度。站在台上居高临下,不仅能直接观察到辽国国境内的动向,甚至还能作为阻敌的据点,阻挡来袭的辽军一时半刻,为后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烽燧下是守兵烽子们的营房,就是两间土坯的屋子,围着屋子和烽火台有一圈不算高的土墙,但在上坡来的道路那一段处特别加厚加高了几分,已经类似于一些边境村寨周围的土围子了。
再往下的道路边,还能看到一座草房的地基,那是军巡铺。从瓶形寨出来的逻卒在国界上一圈绕下来,都会走到这里。在太平时日,肯定也会供往来的客商歇歇脚,喝水吃饭。
河东边境城寨外围的烽燧,只要靠在官道边,多半如此。七八个人一队,驻守在这一座烽燧中。同时照看着路边的递铺、巡铺。
不过这座烽燧,现在没有士兵在上面看守,空荡荡的,几条竖起的旗杆也看不到一面旗帜。烽燧的一边外墙上残留的箭矢,密得像是刺猬的后背。
“神臂弓。”音量极低的喃喃自语,除了韩中信本人,没第二人听得到。
入寇的辽军得到了代州的武库,烽火台中的守军,要面对的便是自家出产的强弓硬弩。墙上那甚为密集的箭矢痕迹,看不到几根长箭末端的翎尾,正是神臂弓射中后的印记。
投降了的瓶形寨上看不到战斗后的痕迹,而这一座边境上的烽燧,却明显的经过了箭雨的洗礼。辽军从代州攻来,逼降了瓶形寨的守军。这一座小小的烽火台却没有降。
韩中信世居关西,上溯三代都没跟辽人有过瓜葛。只是眼前的这座屹立在边境上的烽火台,让他想起了位于关西边境上的老家。
眼神不知何时已变得寒如冰雪。从残留下来的痕迹上,韩中信甚至可以分析得出,辽军和烽火台守军之间攻防战的大概步骤。
先是路边的草棚给烧了,然后辽军下马,沿着坡上的小路向上佯攻——嗯,韩中信摇了摇头,在之前,辽军应该是派人劝降过,只是被拒绝了……
烽火台的惨状,再一次挑起了韩中信对蛮夷的憎恨。自幼生长在陕西缘边地带,家中多少长辈死于党项人,亲眼看见的暴。行不胜枚举,对西夏的痛恨早已融入了血脉里。契丹、党项都是蛮夷,所作所为也都一般无二。
“巡检,快到地头了。”
“什么?……”韩中信闻声转过头来。
韩中信奉命领了一个指挥的马军,一路将张孝杰送到了国境边。不过张孝杰身边的护卫队则有五百骑。兵力甚至超过了送行的宋军。
一路过来,不过十数里山路,但近四百宋军骑兵人人悬着一颗心。好不容易国界就在眼前,可韩中信却完全没有停步的意思。亲兵连忙驱马上前来提醒他,免得大军误入辽国国界,又闹出乱子来。
只是猛然投过来的眼神,让亲兵不寒而栗,不知是自己哪一点惹得韩中信发起怒来。
“巡……巡检……”
亲兵声音越来越小,偌大的汉子在马背上都缩成了一团。
韩中信眨了眨眼,反应了过来,吩咐了那亲兵一句,便又抬眼看着前方。过了这座烽火台,前面的官道将会转进一条横谷,向东南拐过去便是辽国的地界。
韩中信轻提了一下马缰,胯下的老马很聪明的一下就放慢了速度,然后整支队伍就停了下来。
差不多要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