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叶祖洽,只要还能维持现在的地位,他是绝不会去考虑报效天子这一条路。
侍御史知杂事刚刚从叶祖洽身前离开。方才那张谦卑的笑脸,实在很难让叶祖洽相信,他便是过去最让人畏惧的御史台的副贰官。
原本如狼似虎的乌台,现在已变成了两府豢养的猫儿狗儿。自乌台诗案后所立下来的赫赫声威,被宰辅和议政们有志一同的砸了个粉碎。
旧日能让政事堂和枢密院都敬畏三分的衙门,现在还不如军器监和将作监得人看重。
包括谏院在内的台谏体系,就只有御史中丞还能跻身议政之列,即使是其副手的侍御史知杂事,或是知谏院,也都没有资格在议政会议上列席。
叶祖洽很喜欢这样的朝堂,他身上背过的弹章实在太多了,多到他恨不得就此废掉台谏。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的台谏也不错,因为他们已经从讨好皇帝,变成了讨好议政。
过去言官敢于对抗权臣,那是因为所谓的权臣之上,还有一个权力更大的皇帝。只要能够得到皇帝的支持,即使是刚刚进入御史台的新人,也能将宰相给掀翻。
掀翻了宰相之后,功劳有了,名望有了,圣心有了,飞黄腾达的道路自然也有了。即使一时失败,也能拥有莫大的名声,在皇帝心中留下了名字,未来依然可期。
这便是为何大宋的宰辅不能架空皇帝,能拿宰辅表现出风骨的官员又层出不穷的缘故。
但如今呢?
帝星黯弱,站在皇帝一边,可没半点可见的好处,难道要冒着身家性命的风险,去挑战宰相的权威?
还会有这么蠢的人吗?
之前或许有,但濮王府案之后,原本就十分稀少的‘忠直之臣’,更是十不存一了。也就只有三两不满现状的小臣,还在谋图颠覆如今的大好时局。
炮声响起,紧闭的宣德门缓缓打开。
叶祖洽精神一震,迫不及待走进了不再属于天子的皇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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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今早会有些乱子,没想到就这么风平浪静。”
章惇笑声朗朗,甚至穿透了门墙。
韩冈在院子里就听见了,走进厅中,问道:“在说什么?”
“玉昆来迟了。正在说太常礼院和秘阁的那几个小臣呢。”
章惇与厅内的张璪、曾孝宽一起起身见了礼,待韩冈坐了下来,又道,“昨夜听闻礼院的那位榜眼公今天要撞宣德门,本来还等着看能闹多大,没想到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曾孝宽道:“那边是听说宗室里面就只有两人为出头,都怕了。”
“早点找个名目把这些人调出去吧。”韩冈道,“再这么下去,我等是越来越像杂剧里面陷害忠良的奸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