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不对。”
韩钲敲了敲车厢板壁,提醒前面的车夫。
上了马车之后继续补眠的韩钲,刚刚在车外的喧闹中睁开眼,就发现这马车已经完全偏离了方向。
“本官是往王老太师府上去的。”
韩钲特意用上了开封的口音,他相信车夫会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韩钲他下车后,走了官员通道出车站,坐上的马车也是专门接送官员用的,都没想到,现在还有车夫敢在接送客上弄花活,而且是弄到了官人的头上。
韩钲听说过东京车站外拉客的车夫,过去是最爱欺生,去南薰门一条直路,就敢带着初上京的外地客兜上三十里的圈子——也不独是东京,全国各地的车站都是龙蛇混杂,黑白不分的。想想各地车站,每天出入的商货价值巨万,财帛动人心,想也知道干净不起来。
只有那些被当地的大族直接控制的车站,情况才会好一点。毕竟这些大族比泼皮地痞更黑,更加吃人不吐骨头。就好比巩州、秦州,不知死活乱伸手的地痞无赖,都活不过三天。
如果只是官府,内外勾结、猫鼠一家的情况,怎么都避免不了,时间一长,狂贼横行,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
开封府这边,韩钲都听说过,比代客绕远路或是拉到黑店盘剥更黑的,是在拉人的时候,装作聊天,打听清楚跟脚,没跟脚的直接就杀人夺财,尸首就随便找个乱葬岗丢了。
前两年开封府破了几桩案子,案子中的人犯,整整杀了四十多个,从车站里面的管事,到车站外面营生见不得光的地痞,都给砍得人头滚滚,就连东京车站的副站长——已经是能登朝的大使臣了——都被全家送去了云南开荒。
韩钲之后听人说,这一场杀下来,东京车站附近算是见了青天。
之后,中书门下另外组建了都警监,将天下近七成的厢军,以及数万下位禁军,经过训练淘汰,转为保境安民的巡警,将各地罪案渊薮之地,都日常派遣巡警给管了起来。
据说如此改制之后,各地的风气都好了许多。
许多烂茬子的厢军,早就不能打仗,偏偏还占了一份军饷,更有的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在了,军饷还是有人‘帮忙’领走。改制整编,军籍中的水分被挤去大半,朝廷节省了数百万贯的军费,地方上也更加稳定。
加之京师是天子脚下,本就是重法地,同样的罪行,别的地方能判徒刑的,开封府肯定是流刑为起点。如今对车站港口附近犯案的,韩钲听说过,更是再加一等论处,即使代客多绕了两个圈子,都能往诈取钱财论罪,还敢顶风作案的理应不多见了。
车慢了下来,只听得车夫的大嗓门在前面喊,“官人,这就是去王老太师府上的路。”
韩钲向外望了一下,还是往城西方向过去的,便隔着前窗问,“王老太师什么时候搬的家?”
“都两年多了。官人有阵子没上京来了吧?”车夫大声道,“王老太师的府邸就是原来的濮王府。濮王府前些年坏了事,朝廷就把府邸收回去了。两年前,王老太师寿诞,太后就下诏,赐了濮王府。”
不用再往外看,旧时在京师住了十年,很清楚马车的确是往濮王府方向过去。
怎么信里都没说这事,害自己在车夫面前丢了个人。
韩钲肚子里面抱怨着,不过他也明白,这事情并不大,又不是亲外孙,说不说都正常。只不过不论是不是嫡亲外孙,这时候都得赶过去。
如果自己先回家,倒是不会弄错了地方。但他一下车,就把随行的伴当先派回家报信,自己则是孤身一人去往外祖父府上过去,也没想过竟然会搬去濮王府。
太宗一脉的支系,在京师耀武扬威了几十年,突然间被连根铲除,赐自尽的首犯十几二十个,剩下的不是去岭南,就是在南京圈禁。那间宅子,这可一点都不吉利。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竟然还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