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曾孝宽道,“恕孝宽性直,太师这年来难得来都堂,不只是为了这一个以菌灭菌的新思路吧。”
吕嘉问暗地里一笑,放弃了自己准备说的话。曾令绰这一回鲁直得很,看来是没有得到章惇的知会,不知苏颂下不下得了台。
曾孝宽问得直,苏颂回答得也直,“老夫是希望官军能一鼓作气,继续打下去,克复燕京,克复大同。吾年已老,本来想都没想过能在闭眼前看见官军收服燕云的那一天。”他沧桑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如今辽军已退守国境,河北大局抵定。辽主所率御营正盘踞于涿州,如果能围歼此敌,收复燕云或许不为难事。”
“如果不能呢?”曾孝宽追问。
苏颂道:“也就是恢复现在的状况。难道还要担心官军大败亏输,把河北都丢掉?”
“终究河东是输了。”曾孝宽道,“当年太宗皇帝攻打燕京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输。”
“依老夫之见,真要打的话,先打不下去的肯定是辽国。诸位身在都堂,应该比老夫更清楚,辽国与中国的国力有多大的差距。存中,铁路曾是你掌握的,现在还在分管将作、军器二监,应该知道辽国的钢铁产量是多少,每年铺设的铁路里程有多少,每年所造枪炮有多少,与中国的差距究竟是扩大了,还是变小了?”
“太师有问,括自当答。”沈括只看着苏颂,没有去看韩冈,却让吕嘉问有着更多的想法,“以括之见,辽国已不足惧。我中国厚植国力二十年,如今已不是区区北虏能望项背。”
到底是苏颂自己的想法,还是已经得到了两位宰相的认同,沈括是不是已经得到了韩冈的授意,吕嘉问现在越来越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以括之见,北虏颓势既显,理当趁胜追击,免得其恢复元气。”
吕嘉问看看左右,赞同沈括想法的在都堂里面应该是大多数,在议政之中应当也是。
尽快结束战争,这是许多人的愿望,对不断被消耗的国库财力也是一件好事,的确是让人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辽国与大宋国力之间的差距,近些年来已经越来越清楚了。
人口、财赋、粮食、布匹,这些就不必提了,从开国时就远远超过辽人。
新兴的钢铁业,耶律乙辛几乎将自己所有能够动用的财力都投入到钢铁和军器之中,但辽国的钢铁年产量七十万石,甚至还不及大宋钢铁业每年增加的分量。
大宋将八成以上的钢铁产出投入到民生之中,剩下的余量才投入军工,但依然要超过辽国用来打造军器的钢铁数量。
辽国倾尽所有来铸造火炮,大宋只用一个京师火器局就远远胜出。依照细作的回报,只河北一地所装备的火炮数量,就当得上辽国全国,差距极为明显。
如果只比钢铁、火器,没人能够昧着良心说辽国能胜过大宋。
“邃明。”苏颂又对张璪道,“你兼司群牧,你说说,军中的马匹牲畜,输不输北虏。”
张璪沉默了一下,突然点了点头,像是做出了决定:“是否比得上辽人,璪且不知,但比之三十年前,已逾十倍。”
这是所有都堂成员都清楚的,火枪、弹药、甲胄、船只、车辆,任何一种军需物资,大宋的年产量都远在辽国之上。即使是战马,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虽无法与没有精确数据的辽国对比,但比起过去,胜出太多了。
“三十年前,军中马军能有一骡已是万幸,多只有双脚。如今马军,一人双骑都不在少数了。”张璪道,“四处牧监出栏军马,都十倍于旧日,素质更远胜之。”
章惇对苏颂笑道,“这里面,自然学会功劳不小。”
苏颂不客气的点头说:“冬日马匹亦有青草吃,辽人做不到,中国能做到,这的确是自然学会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