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放在软垫上,发丝落了几缕在脸颊上,微微盖住了眼睛,小心翼翼如同触碰珍宝一般细致着扒开发丝,别在她的耳后,他就坐在塌边,腿曲起,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脸色苍白带着唇色都暗淡了下来。
“去沈府。”贺羡南吩咐了一句。
马车途径楼外楼,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框架,那坍塌的屋舍里还在冒着白烟,灰烬里插着几根未燃尽的被水淋湿的木头。
“这楼外楼真是可惜了,唉……”
“都在讨论楼外楼,就没人说说那死在巷子里的更夫吗?”
“戚!那又什么好说的,这盛京死的与他一样的百姓还少吗?”
外面还有围观的百姓,在讨论着楼外楼的事情,提起楼外楼都觉得唏嘘又遗憾,可那死去的更夫,却没人当回事。
林子漾听见了,只是实在浑身无力,她知道的,这盛京看着花团锦簇,可底下却是沟壑遍野,是底层百姓的血肉堆积起来的贵族世家与皇权。
心里悲凉。
曾经是许州的无辜的百姓,后来又是楠林村的百姓,如今呢,竟是用师娘和那素未谋面的更夫的命,为这风雨飘摇的万里河山染色。
“流云,你也听见了!”他皱着眉,未曾想竟然还有枉死的更夫,他思索了一下道:“你让人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另外去他家里看看,若是有一家老小要养,多给些银子吧。”这也只是他能做的了。
流云应了一声:“殿下放心。”
贺羡南轻轻摸上她的脸颊,叹息道:“子漾,我知道你醒了,也知道你很难过,我想跟你说的是,不管是你师娘,还是那个更夫,这件事都是要查的,总要有个交代的。”
她缓缓睁开眼,双眼无神的望向贺羡南,焦距却没落在他身上,她撑起身子靠着马车车壁,幽幽的道:“交代?有什么用,我师娘醒不过来了,我只是好后悔啊。”
“后悔当初许州百姓这事……”她话未落,便被贺羡南捂住了嘴唇,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掌心,带起阵阵酥麻,勾着心尖一颤一颤的,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别的。
“这事……若没有示意,程寻就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如此行事的。”他眼神望向皇宫的方向,扯着嘴角讥讽的道:“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否则就算程寻死了,程家倒了,也会继续深挖下去,那么多的人命,怎么可能囫囵吞枣的就结案了。”
他如此一说,林子漾便懂了,所以当初屠杀雾寻镇百姓,并将人全部焚烧是上面的意思,这事连贺羡南都只能压在心里,难怪在凤阳关的时候,他劝周檀不要直言上告。
还好他听进去了,这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只怕要不了多久,他便能看到程家的卷宗了。
贺羡南见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马车很快便停在了沈府外,他扶着她下了车,脚步虚浮着,仲秋从里面跑出来,从贺羡南手里将林子漾接了过去,搀扶着她。
“多谢殿下送我回来。”林子漾有气无力的说道,实在是体力不支。
他也不在意,只朝着她摆手:“你先进去吧,好好休息,等我消息。”微微笑了笑,让她安心。
仲秋扶着她进了府里,她的屋子打扫干净了,府内下人正踩着梯子往廊下换白灯笼,柱子上绑着白布,她恍惚了下,未见着灵堂,愣愣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死了?”
仲秋一下子愣住了,竟不知如何开口,嗓子被堵住了一般,直接失声。
“哦,我忘了……我师娘没了……”她摸着柱子上的白布,凄然道:“走吧,陪我换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