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晴天的正午可太热了,把万物都烤得蔫蔫巴巴的。

    章清月看了眼毒辣辣的日头,又看了眼自个儿身上这件嵌满了金丝银钱宝石珍珠的厚重吉服,兴奋喜悦的劲头瞬间没了大半。

    今天是她登基……呸!是她名义上的孙儿尧光登基的日子,也是她被正式册封为太皇太后的日子。

    年方十六的太皇太后……有史书记载以来,她还是头一位,恐怕也会是最后一位。

    当然,这都多亏了刚驾崩的先帝爷。

    先帝爷活得久。有多久呢?就这么说吧,三位太子爷都是被先帝爷给熬走的,刚即位的新皇上是皇太孙。其实先帝要不是工作太拼命,作息不规律,加之暴饮暴食,凭年轻时南征北战练出来的身体素质,把皇太孙,也就是尧光那小子一并熬走也不是绝无可能的。

    可惜了啊!先帝爷康健的时候活得肆意潇洒,等身子彻底败了才开始求医问药显然来不及了。

    见医药无用,先帝又求上了神佛。她这个太皇太后,就是利用先帝爷病急乱投医的恐慌心理弄来的。

    在朝廷众多岗位中,太史令这一职是风险最高的。为什么呢?

    太史令。掌观天文,稽定历数,三辰时日,祥瑞妖灾……

    简而言之。玄学范畴的所有事都归这个倒霉孩子管。

    干旱了要祈雨,洪涝了要拜河神,就连皇上病了痛了,太医要是医不好,太史令就得出来算算宫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或者皇上是不是无意之间触怒了神佛啊……

    要是事情解决了。皇上最多打赏点东西,再夸一句:爱卿果然不负朕之所托(真实想法:朕果然是上天选中的男人,神明不过对朕略施小惩,终究舍不得对朕下重手啊~)。

    听听这是人言否?事情成了功劳全是他的。

    要是事儿没成呢?反正肯定不能是皇上的锅啊!这时候背锅侠太史令大人就该出面为君分忧了。

    天灾之下,为平众怒。罚点钱骂几句都是轻的,重一点革职查办,再重一点抄家问斩。

    这搁谁受得了?人家都说做人不能苟,富贵险中求。前提也是求得着富贵啊!

    太史令薛丰摸着自个儿瘪瘪的腰包,想着不得善终的职场前辈们,正唉声叹气呢!一个既能发财又能保命的机会找上了他。

    那是一年前。章清月先是找人跟踪薛丰数月,查到了他一些不敢被人知道的小秘密。然后趁自家老太爷过寿,等薛丰在各位大臣将军跟前献完殷勤,去吃几口酒的闲功夫,拿着那些小秘密找到薛丰,“请”他“务必”要帮个小忙。

    “薛大人。您就跟皇上说,章家之女乃有福之人,在宫中奉于尊位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皇上的顽疾必会痊愈。”章清月笑得天真又礼貌,打远处瞧着,同跟长辈讨教的寻常晚辈没什么两样。

    薛丰才被威胁了,哪里有好脸色?厉着脸低声道:“大胆!这是欺君!你个小丫头片子不要命我还要呢!”

    章清月笑着摇了摇头:“您还没老怎么就糊涂了呢?等我进了宫,皇上要是仍旧活着,那便算是咱们二人的功劳。皇上要是没扛过去殡了天,那也治不了咱们的欺君之罪了。”

    “皇上治不了,皇太孙可治得了!”薛丰还是不肯。

    “皇太孙?”章清月鄙夷地瞥了瞥嘴:“他怕是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再说新帝刚登基,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他怎么也不会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