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眼,便在心里惊疑道:“旧时宫宴不是没见过先沈夫人,沈将军亦不过是个莽勇武将,怎么这三公子生就个精致的模样···不像爹也不像娘呢?”
薛霁个性娇怯,她明安与沈尧好歹还有个搭得上的亲戚的虚名说得过去,她又本不比明安腰杆硬的,不得不更谨慎些,见沈尧进来,寻了个由头就告辞了。
薛雯看姐姐的那个宫女茉儿正是一百个看不上眼呢,有心想做文章,只是眼下再强留也是不合适,便只得先记在了心里,好好地命人送主仆二人出去了。
一番刻意的忽略,这才有心思正眼儿瞧沈三。
薛雯这个人呢,表面上矜贵端正,其实很有几分能屈能伸的本领——只是伸的时候多,屈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对沈尧亦是如此,平时若好了呢,便依着舅家的叫法甜甜的称一声阿兄,一旦有求于人的时候,更能叫得出“元麒哥哥”来,只是···不好的时候嘛,就又另当别论了。
来的虽是众人心中默认的二驸马,但该讲究的也得讲究,众人忙服侍着薛雯坐于妆台前梳起头,绾了个云鬓圆髻插了三两支赤金灵芝云头簪,便已与方才家常的模样大不相同了,她又慢条斯理地顾自描起眉来,一时间办不完的事情,只是不理沈尧。
沈尧呢,也不恼,好脾气地摸摸鼻子笑了笑,凑上前拉扯道:“蓁蓁,还生阿兄的气呢?”
薛雯皱了皱眉扯回自己的袖子,撇着嘴不喜道:“噫······好腻歪,快离我远些!”
沈尧竟是从善如流,立刻退出三步远,露出了真面目对东桥摊了摊手道:“姑姑您瞧,您还说让我让着点儿阿匪,她就这样对我?这可不是我不肯让的啊!”
——一会儿的功夫,这就又换了一个称呼。
提起这个“匪”字么······
去岁冬狩的时候,薛雯与沈尧二人也获准伴驾,同行还有一、三两位皇子,其时皇上有了兴致,临时起意让他们四个小辈也要赛一个高低出来才好。
大皇子薛昌辉乃慕容氏德妃所出,德妃娇娇小小的,薛昌辉却十分英武,站出来高弟弟妹妹们一个头,表面上虽还言语谦逊,心里头其实已然是志在必得的了。
三皇子,王贤妃之子薛昌煜则恰好相反,于弓马上既无天赋也欠兴趣,一脸恹恹然一看就是个陪跑的。
这两个人一个肯定是第一,一个肯定是老末,真正有悬念的,其实也就是薛雯和沈尧了。
薛雯的骑射也就一般般,论理是断断比不过从小习武的沈尧的,但架不住此人十分之狡诈,开场没多久,就一路摸到了预备往山里投放猎物的筹备之所,关了好几笼子的鹿兔獐猿根本猎都不用猎······
她赚了个盆满钵圆,溜溜达达回了营地,甚至···还一不小心连薛昌辉都给比下去,拔了个头筹。
大皇子倒不至于计较这玩乐的名次,只是这丫头赢的实在是不光彩,气得薛昌辉指着她直摇头,皇帝倒是龙颜大悦,直说薛雯的身上有股匪气,很不像是个女孩儿,说着说着,看神态是又扼腕起来了。
陪跑的薛昌煜输得最不在乎,凑到大哥身边,撇着嘴嘀咕道:“瞧瞧,父皇又开始惋惜明儿不是个儿子了,也不怕咱这真儿子脸上无光。”
薛昌辉心里也有火的,却只是推开他打岔道:“什么真儿子,难听不难听?”避着没接话头。
无论如何,就为了圣上的一句戏言,事后倒是叫“薛阿匪”这个名字给叫开了,皇后最重规矩,自然是十分地不喜,听了就要罚人的,薛雯本人倒是无所谓——但架不住,叫这个名字的是沈尧,那就无所谓也成了有所谓了。
就为了一个称呼的事,二人吵过的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薛雯又正在气头上,没事都要找点儿事的,不乐道:“什么阿匪?再拿我开玩笑仔细我真恼了!”
沈尧与东桥姑姑对视一眼,叹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准,一会儿嫌腻歪一会儿嫌难听,那让我怎么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