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佛音袅袅,檀香萦绕,初升朝阳正一点点地越过门槛,照射到大殿中来。
跪在蒲团上的时瑜困得小鸡啄米般头一点一点,努力维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太后无奈地看他一眼,她昨日吩咐过两个孩子不必陪她诵经,但他俩还是一大早就前来,现下只能提早结束早课。
时瑜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茫然抬头四顾,还以为自己是上课打瞌睡,被先生抓了个正着。眼前却是阿姐对他挤眉弄眼,“时瑜还没睡醒啊?都睡了一早上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陪着祖母诵经睡着了。
时瑜下意识地擦擦嘴角的口水,起身一溜烟躲到了祖母身后,不好意思看姐姐。
京仪直起身,走到太后身边挽起她的右手,亲亲热热道:“祖母,我们快出去逛逛吧,省得时瑜待会儿又睡着了。”别说时瑜,就连她对着这些诘屈聱牙的经文也是坐不住的。
方太后早知道他俩是皮猴性子,哪里静得下心来读经书,笑道:“哀家这把老骨头也不指望你们两个守着我,身边带好下人,自己去玩儿吧,记住不能往山林里去。”
末了却想起昨晚随京仪他们一同抬上来的那人,竹嬷嬷已经向她回禀过,是朝廷命官身份无误,听说还同大孙女关系匪浅,应当让她前去看看。念及此,太后便微微弯腰,拉着京仪的手道:“京仪昨天救了你表哥,怎么不过去看看?哀家听说伤得严重。”
她知道祖母吃斋念佛,可不敢在祖母面前讲什么“他死了才好”之类的话,只随便应承下来:“孙女儿得空了便去瞧瞧,不过是想着祖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顺手抬了上来。”
方太后当然听出来了大孙女是在敷衍,也不多言,只想到山上虽有御医,但治疗外伤的药恐怕不多,便对竹嬷嬷吩咐道:“待会儿去哀家的库房中挑些合适的药材补品送过去。”
京仪听了,只不乐意地撅了撅嘴,怎么就连祖母也照顾季明决呀。
***
午后,竹嬷嬷先提着药品来请京仪一同过去。
她对着那一篮子药品挑挑拣拣,“季明决又没伤着肺,干嘛给他送冬虫夏草呀!”
“祖母的燕窝还有这么多剩余吗?我昨天瞧着他脸色好了不少,想来用不了这么多燕窝。”
“季明决的关节好着呢,没必要给他送天山雪莲!”
竹嬷嬷和夏嬷嬷不住地赔笑,任由小祖宗把季大人批得一无是处,小财迷模样地把一篮子药材护得严严实实,丁点都不肯给他送去。
竹嬷嬷昨天见识过长公主非要把他扔去喂猛兽的行径,知道这位季大人肯定哪里惹着她了,但殿下不说,底下人也不敢多问,何况殿下最后到底心软了把人救上来了不是?
上前劝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过去吧。”
她颔首,终于同意。
踏进西跨院的房间时,才看见季明决已经坐在桌边开始处理公文了。正有一个小宫女送上药来,看样子似乎是想给他喂药。
这幅画面落在她眼里却是刺眼得很。
夏嬷嬷是知道内情的,怎么可能让小宫女当着长公主的面给未来驸马喂药,当即喉中就重重地“啃”了一声。
京仪接过竹嬷嬷手中的药篮子,重重顿在桌面上,皮笑肉不笑道:“你恢复得倒挺快。”说罢挥挥手,把连同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在内的几人都赶了出去。
季明决闻言眼睛也没抬一下,仍注视着手上的公文,淡淡道:“季某身体不适,不能给长公主行礼,还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