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仪毫无目的地找了许久,却不肯认输,在又一次绕回那巷口后,她决定碰碰运气,往巷子里走去。
巷子越走越深,几乎要到荒无人烟的地步。她心底最后一分期待也渐渐消散,本想就此回头,却听到不远处的小院落中传来人声。
她不知怎的,被一股不知名的冲动催促着,到那小院中去查看。
而院中端坐之人,正是这些年来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罪魁祸首。
行路已有月余,她无时无刻不欢欣鼓舞、期待着能早早与他相遇,但在这最后一步,京仪竟近乡情怯,反而不敢靠近。
她只敢藏在院外,远远地看着他。他瘦了,身上穿的衣衫虽浆洗干净却难掩破旧,脸上死寂沉沉,毫无表情,仿佛当年引得京城所有少女追捧的郎君只是明日黄花。
她圆润的指甲嵌进墙缝,死命咬着唇,眼泪却忍不住滴落。
他明明是清俊出尘得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却被自己折磨得自甘沉沦,自甘低贱。
她愁肠百结,千回百转,踌躇不定,但在听到那人说要给他娶媳妇时,终于忍不住出声。他怎么敢娶别人!
此时的季明决也愣怔在原地,以为这是梦境而不敢上前。
午夜梦回,曾在他梦中出现无数次的人儿,此时竟就在他眼前。
她一身毛茸茸披风,不知在外站了多久,几乎到被雪掩盖的地步,整个人宛如冰雪雕塑而成的雪人,美好得太不真实,精致易碎。
京仪见他只呆站在原地,咬咬唇,跺脚道:“你还要不要我!”话音刚落,两行清泪却已挂了下来。
季明决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是梦中的倩影,她是活生生的人,他求而不得这么多年的人,一夕竟如此俏生生地立在他眼前。
全身凝固冻结数年的血液终于流动起来,他快步奔上前,手脚僵硬地将她拥入怀中,略带哭腔地喊出那一声:“绵绵。”
他只当再也没机会见到自己的小姑娘了,可他现在却能拥她入怀。
京仪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你还喜不喜欢我?”
他只颤抖着替她拂去额前落雪,两手捧着她被冷得微微泛白的小脸,擦去面上的泪珠,近乎哑声道:“绵绵!”
他喜欢,他当然喜欢,他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要重逢的机会,不敢奢想她能够原谅自己。
京仪也伸手摸上他的下巴,过分瘦削的触感让她的眼泪跌得更是凶猛。她泪眼婆娑地骂道:“傻子!”竟然把自己糟蹋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眼前的郎君只仿佛失声一般,与她泪眼相望。
季明决没有说话,只低头含住她的唇,将小人儿的所有控诉都堵在口中。他近乎恐慌地吻着她,只怕她下一秒就要抽身离去,只有将她紧紧锢在怀中,才有一丝真实之感。
又一阵寒风吹过,察觉到怀中人打了个冷颤,他才反应过来,将人一把抱起,往房中送去。
然而房中清冷凋敝,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床,没有冬日取暖的火炭。他无法,只暂时将人放到那张破旧木床上,极快地除去她脚上的靴子和被雪沾湿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