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姑姑没有理会这插曲,她上前两步越过徐琏沁,看定了顾想珑:“七娘所言可真?”
顾想珑并不是要做回圣母替徐琏沁洗白,她确实该领罪受罚,但这件事上她只是谋害亲姐未遂,不该为后面的山匪背锅。她只是想有一说一,于是点头道:“字字为真。”
“不改?”
“不改。”
“就算是到宫中,在娘娘面前也不改?”
到宫中?
顾想珑被翠姑姑问愣了一愣,堂上充斥着压迫人的寂静,她感到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开口回答:“不改。”
翠姑姑的声音柔和了一些,退了几步,向淇国公行了一礼:“受娘娘所托,还请三位小娘子即刻随婢子入宫一趟。”
大内禁宫东侧,梨园和罗辉湖簇拥着的端本宫静静坐落在余晖下。此处背山面湖,坐拥内宫东部十分美景,自前朝以来就是历代太子居所,从前没人唤它宫名,大家都管这叫东宫。但自打前太子薨逝,皇长孙承陛下亲命留居此处,而贵妃娘娘所出的皇二子被封太子,宫中众人便把这叫回了端本宫。
此时,端本宫的总管陈立直正绣着袍子亲自等在宫门前,翘首以盼自己的小主人回来。今日郡王随太子出行,路遇歹徒行刺,所幸是有惊无险,一行人回宫以后便去了福宁殿。陛下一贯关心孙子,遇上行刺,必是要多留一会。
只是今日郡王人未回宫,却先打发了宫人回来,让他去找尚香局配一味香,说是要香却不要太像香,也不要太香,要有点春花气,又要有点冷。
他陈立直在这宫里风风雨雨快五十载了,也是见惯了市面的,但听到这个要求也不由得一愣。传话的宫人也苦着一张脸:“陈爷爷,这是郡王的原话,小的不敢多问郡王。”
罢了,阖宫上下哪个小子敢和那位爷多问一句。陈立直摆了摆手,只好去折腾尚香局。只是到现在,尚香局都苦着脸来送了好几回香了,也不见那要香的人回来。
夜深了,后边穿殿里跑过来一盏小灯,陈立直眯着眼一瞧,是自己的徒弟陈小响一溜烟跑过来了。直到自己跟前才刹住脚,绿色袍脚一放,利利落落行了个礼,说了好长一串话:“师傅,尚香局的张尚宫亲自送香来了,您要不要去瞧一眼?我们这群没见识的,什么好香也闻不出味来。”
陈立直袖着手,“嗯”了一声。
“我在这替您等郡王。”陈小响把宫灯给他照亮:“您说也奇怪了,郡王打小不爱熏香,要是哪个娘娘身上熏得重了,他遇着了回来鼻子总不舒服半天,怎么今天出门一遭回来要配香了。”
“少猜度主子心思。”陈立直不搭理他,撇下这句话就往宫里走去。
沈肃此刻并不在福宁殿,而是在徐嫔的漱玉宫。
漱玉宫的正殿偏侧摆了一架十片折屏,玉石雕刻的恰好是西湖十景——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雕刻精致,玉白石翠,很是精美。顾想珑偷偷用眼风观赏着古代统治者的奢靡生活一角,心里想自己这个表姐有这样贵重的屏风,在宫里应该还算是得宠。
“七娘,你说你亲眼见着沁娘和婢子说取消行动?”坐在上首的徐嫔声音温柔得像一匹上好的精锻,她长得同一母同胞的徐琏奇有八分相像,再有两分端秀,菩萨一样的女人,只是穿着锦绣云缎,翠环金钗。此时此刻,宫里的“菩萨”正开口问她们。
她同徐琏沁本来是立在厅中,沁娘一听话便跪了下去,双肩抖如筛糠:“娘娘明鉴,沁娘真的、真的没有做,娘娘……”说着便磕起头来。
徐嫔却没有看她,只问顾想珑:“七娘?”
顾想珑握了握袖中汗湿的手心:“回娘娘的话,是的。”
徐嫔再问:“你可知道,今日不只是国公府遇山匪,太子殿下与郡王也在。”她说得愈来愈慢,像绳索一样逐渐收紧:“而搏斗后匪徒全歼,无一活口,除了你没有人能够为沁娘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