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剑冢凤凰台上。

    红衣披地而坐,长剑插在凤凰台正中心的机括里,缓慢运转,整个剑冢的气机皆汇聚于此,以长剑为中心向剑冢扩散,气机每游走一次,剑上便有金色游龙显现。

    可若仔细去瞧,便会发现红衣气息薄弱,周身气机如同一个大混沌般,混乱且溃散,正常修道之人气机是绵长无尽,生机勃勃,而红衣却是一潭死水,近乎殆尽。

    自入天门失败后,虽苟延残喘,却日日夜夜受着气机溃散的痛楚,饶是陆无双心志再坚,眉目中依然流露出些许痛苦不堪。

    但此时坐在凤凰台上观天象的她,心境却是无比的平和。

    有人坐在了她的身边。

    陆无双没有扭头去看,只是轻轻问着:“你看到那一线生机了吗?”

    随着她的目光望向深邃的夜空,满天繁星瞬间像是活了一般,自发的运转起来,整个天空都在旋转,气机覆在双目上再去看,不再令人晕头转向,万千星辰移动皆有规律。

    “你还是来了。”陆无双喟叹着:“二十多年前,我于昆仑山练就出世剑时偶得机遇,引得天地共鸣,在那短短一瞬,我出窍神游九州上下数千年,方才知晓为何我陆家数百年来,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剑道大成者,竟无一人飞仙得道。原是他们自愿兵解,斩断仙缘,只为了给后人留下一线生机。这一真相令我方寸大乱,我意识到这不仅仅是陆家的危机,也是整个九州沦陷的危机。”

    陆无双目中仿佛带火,内中熊熊燃烧:“可那一线生机到底是什么?究竟在哪里?如何去寻找?直到我去了东越,我才明白宁可散尽修为也要为这九州留一线的大能们,到底留下了什么。”

    她突然侧过脸,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望着面前与她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但我还是心软了……”

    “当年在剑冢,我妄想入天门而不过,想成为那一线生机扭转乾坤,却还是被拦在了天道规则前。不得已只好效仿前人自断仙路,只为神魂能够停留在这九州里。我苟延残喘数年,日夜窥星问道,在昆仑布下这十万剑阵,本想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后路,可你还是来了。”

    一双素手轻轻抬起,纤细莹白的手指轻轻点在陆奉久的额间,短短瞬息间,陆奉久神识冲破桎梏,在陆无双的牵引下神游九州上下千年春秋。

    陆无双微微侧头望向不知在何时泪流满面的陆奉久,轻笑着:“我早知道你定会令我骄傲,只是这么多年来我未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曾经我自认心中有大爱,策划筹谋皆是为了这苍生,却我亏欠你良多,我思来想去,只好将你托付给李剑淳,我知道我走后,他定会好好照顾你……只是这么多年到底是我负了他……”陆无双神色黯然了片刻:“可惜我与你也只能匆匆见这一面了……这缕神魂支撑昆仑的剑阵十数年,早已经力竭,你来了,我也就能放心交给你了。”

    插在凤凰台上的龙渊突然发出一声高昂的龙吟,慢慢的自行抽出机括,无数气机也随着龙渊的抽离疯狂的涌进陆奉久的身体里,龙渊剑如闪电般直冲向陆奉久的面上,发出刺目的亮光,陆奉久只来得及避开这耀眼的光,下一瞬整个人被推着往后倒去,脱离了此间世界。

    “去吧,奉久。”

    陆奉久猛地张开双目,目中深处是翻腾而至的金色云雾,晕染了整个双目,他紧紧握住龙渊,连带着整条金龙怒吼着狠狠地撞上天门,巨大的力量冲撞在一起爆发出的威力让整座昆仑包括周围十数里都震荡起来,无数人发出惊呼。

    李剑淳在两方撞在一起的瞬间,竭力用自身气机抵挡,仍旧被推离几十米远。呕了口血,李剑淳才去寻陆奉久的身影。

    只见整片天地都是昏暗的,什么都看不到,只见九天之上倏然落下一道光,紧接而来便是振聋发聩的怒斥:

    “尔等下界刍狗,竟敢斩天门!!”

    与天门遥遥相望的天空中,一个身影挺直的立在那里,手中一把龙渊,一把春秋,金银色的剑气自他两手中翻涌,如赤焰般,陆奉久手持两把剑交叉着划过利刃,尖锐的剑鸣声刺人耳目,他冷笑一声,再次高高跃起,连带着身后那一尾巨大的金龙劈向金光熠熠的天门:

    “斩得——就是你!”

    巨大力量相撞在一起产生的波动在昆仑的上空一闪一闪,远在昆仑外围的众人无力探知昆仑内的情形,只能远远看到天门处似有人在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