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的雨落下,打在美人靠旁的芭蕉叶上。晦暗不明的天,层层叠叠的云,檐角上挂着的灯笼飘摇地经历着风吹雨打。摇摇晃晃地落下一片摇曳的暗影。
再进香禄院时,只听见花厅传来欢声笑语。同这片寂静而落叶簌簌的院子,天然地隔了一道屏障。
半开的窗棂中烛火跳动,榴花的香气似乎和这湿润的水汽相溶,一同传进沈芳宁的鼻息之中。
廊庑下,柳琴倚着柱子。她微微掀起眼皮子,看着沈芳宁穿过月洞门,脚似乎是粘在了地面上。她偏头,看向小丫鬟,指使道:“跟个木头似的,还不快去迎接三姑娘。”
沈家的规矩有些是极为严苛的,譬如这短短的一程,按照常理来说该由大丫鬟去接三姑娘,她一个连三等丫鬟都不是的小丫头更是没有资格。
柳琴独自候在廊庑下,心里是极为不痛快的。
凭什么她白云在屋子里伺候主家,而她要在门外守着吹冷风?
所以她犯了懒,又不想去拿油纸伞,也不想淋雨。亦是她仍旧不把沈芳宁从打心里当主子看。
她严厉的语气吓得小丫鬟连雨也不遮,闯进这雨幕中,踩着潦水朝沈芳宁欠了一个身。
春雨如弦,来得不算猛烈。有一种春日的柔和在这雨中一般,小丫鬟的衣裳有一片更深的颜色。琥珀得了沈芳宁的眼神,从支着伞的袖里掏出一个六分的银裸子,“等会儿去喝口姜茶吧,免得生了风寒。”
小丫鬟面容稚嫩,她颇为吃惊地看着沈芳宁与琥珀,随即又慌乱地低下了头。手里握着一颗银裸子,不规则的边缘有些硌手,但带着一丝余温。
“谢……”她打了个哆嗦,猛地一吸鼻子,走在沈芳宁跟前,引她到廊庑下。
沈芳宁上了两梯台阶,才看见柳琴慢悠悠地从柱子旁抻抻衣袖。
“三姑娘,您可算来了。”就这样,柳琴的语气里依旧含着一丝嗔怨。
琥珀不吱声,她替沈芳宁解下杏黄色的披风,揽在手里。她朝柳琴的手臂上一扔,柳琴不由自主地接过,却被激得小跳一下。她压着眉头,看着一手的湿漉漉,“琥珀!”
她低声咒骂道。
这雨丝是斜的,又因为沈芳宁刚刚让了一点位置给小丫鬟,便多了几重雨珠在上面。
柳琴猝不及防地一接,连带着她干燥的衣衫也染上了湿润的雨。两弯长而细的眉毛蹙在一起,正想说什么,却瞥见沈芳宁冷淡的眼神。
恍若冬日的坚冰,寒气扑面而来。
说到底柳琴不过一个丫鬟而已,沈芳宁再怎么样也是主子。这如梦初醒的念头警醒着她,让她有些瑟缩地捻了捻手指。
“三姑娘,快进来吧,外面风大。”
白云搴帷,她看着这奇怪的氛围心里没多想。只迎着沈芳宁去花厅。
陡然间,廊庑下只剩下柳琴她和小丫鬟。柳琴一把夺过小丫鬟手中的银裸子,恶狠狠地压着声说:“还不快去把三姑娘的披风打理好。”言罢,她将披风丢在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只得唯唯诺诺地抱着披风朝耳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