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之内,王重阳念完“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分明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面上却闪过一丝懊恼。赵玄知其是劝自己莫要迷恋美色,可又懊恼什么?只不过他并未深思,而是选择盗用了一首白玉蟾专门对应这首的和诗。
白玉蟾本名葛长庚,为白氏继子,故又名白玉蟾,师承陈楠,既是陈泥丸。两人都是南五祖之意,剩下三人则是张紫阳、石泰、薛式,在后世也大大的有名。白玉蟾在赵玄前世历史上比王重阳晚出生二十来年,在这个世界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白玉蟾在此时还没为《指玄篇》作注!
只见他微微一笑,开口念道:
“无情何怕体如酥,空色两忘是丈夫。
识得刚柔相济法。一阳春气为虚枯!”
在场众人包括王重阳莫不一愣,这首诗分明反驳了吕洞宾的那一首。吕洞宾的那一首,是劝世人不要接近美色。而赵玄这一首却更近一步,意思是:人若无情,何去去怕佳人美色?反过来讲,人若有情,再畏美色如虎狼,那也是徒劳!
这倒不是说白玉蟾比吕纯阳更高一层,而是吕纯阳这首诗主要是劝世,是对着芸芸众生讲的。而白玉蟾对的这一首,却需要入道之人方能领悟。两人对应的人民基层不同,所以不能单以诗分高下。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吕洞宾三戏白牡丹”。传言吕洞宾云游天下之时,来到一座号称金庭洞天的桐柏山,见那里有穿山甲作怪,引得大地抖动,房屋倒塌,九峰欲崩。这东西道行太深,需要王母娘娘的玉簪(及定山神针)才能治得了。吕洞宾与太白金星一合计,在蟠桃宴上调戏了三次王母娘娘的侍女白牡丹。那白牡丹本就思凡,后来帮吕洞宾盗玉簪事情败露,有吕洞宾在旁求情,被王母娘娘贬下凡间。这也是两全其美之事。
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竟然演变成了吕洞宾是一个色仙。白牡丹则成了洛阳第一名妓。因为白牡丹长得国色天香,吕洞宾就一见倾心,然后俩人巫山**……
先不说改编这个故事的人对道教了解多少,就是他若对吕洞宾有所了解,也应该知道吕洞宾的那首“二八佳人体似酥”,绝对干不出什么巫山**的事来。
不过写书之人也在后面有所补救,说吕洞宾度化了白牡丹成仙。这到正对应了白玉蟾的那首“无情何怕体如酥,空色两忘是丈夫”之语。
然而这首诗此时却成了赵玄的了,只见全真七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尤其是那王重阳,眼中不泛有震惊、明悟之意。
王重阳昔年在甘河镇清源山误入一山洞,得《先天功》一册,乃为纯阳真人手稿。这《先天功》与当世武功大为不同,讲究的是炼精化气、聚性止念,第一要求就是不能破身。
这世上每个人体内都有“先天一炁”,而“先天一炁”乃是从母胎之中带来,随着年岁增长,渐渐流逝,直到人死亡。可若是半途破身,先天一炁便会彻底流逝殆尽。而《先天功》修炼之初便是要凝聚那一点“先天一炁”,以先天一炁调和体内阴阳。
天地之间有阴有阳,虽说在天地的大环境下,男为阳、女为阴。可无论男女,每个人体内又自成阴阳。而且每个人体内的阴阳都是相对平衡的,若是人体内阴阳失了平衡,不死也要得一场大病。可笑有人以“男为阳、女为阴”之语说什么合体双修之道,其实乃天下之大谬矣!
但凡男女合体,“先天一炁”便会流失殆尽,那修道之路便会平添无数坎坷。若是男女合体能不流失“先天一炁(男为元阳、女为元阴)”,那边是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的邪术。比之“先天一炁”流失后还更下了一层。到时候外魔入侵,更难成就大道。
吕洞宾道号“纯阳”,就是走得“纯阳”之路。这里的“纯阳”就是指的就是“先天一炁”,若是把“先天一炁”放在女人身上,便可以“纯阴”命名之。
“先天一炁”是调节体内阴阳的关键所在,是以破身之后再想修道难上加难。虽然亦有成功者,可大多成就有限,道路更是崎岖。
王重阳得到《先天功》之时还未破身,习练先天功之后,更是炼精化气、聚性止念、无欲无求,达到了“真气不行阳关,外物自不举也”的境界,是以面对林朝英的痴情,才始终都未曾动心。
然而林朝英是他命中劫难,也既是修道人口中的“孽缘”、“外魔”、“魔障”,专门破修道人道心的。若王重阳能完全勘破情关,必然会功力大进,成就“天人”。可王重阳最终却差了一步,对林朝英始终怀有愧疚之念。
前不久王重阳听闻林朝英已死,导致他修炼时外魔入侵,走火入魔,命不久矣。悲愤欲绝之下,在活死人墓林朝英所刻“**,技压全真”八字之后,以《九阴真经》上的武功,破尽《**》的武功,并刻下了“重阳一生,不弱于人”八字。
这“重阳一生,不弱于人”八字,并非是指王重阳以《九阴真经》破《**》。而是在说:若非你林朝英,我王重阳的成就绝不会止步于此。其中未免没有责怪林朝英毁他成道之意。
毕竟《先天功》修炼后能够“阳火止闭,保健延年”,若非是走火入魔,活个一二百岁都不是问题。王重阳现如今刚六十多,便已达到了天下第一的成就。若是让他活个上百岁,又会有何等成就?是以,在刚刚念那首“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的诗时,他脸上才会闪过一丝懊恼。
不过在赵玄对了一首“无情何怕体如酥,空色两忘是丈夫”之后,他才幡然醒悟:哪里是林朝英毁他道心,不过是他道心不坚,没能抵御住外魔诱惑。自己堪不破情关、悟不得清净,这又能怪得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