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莹却怔愣了一瞬,有些嫌弃:
“大致上是没什么问题,可你这脸怎么了?我刚刚演得有这么狰狞吗?哦,可能是我生的美,同样的表情换了你来做就有点走样……你可以收着点儿,别到时候把人吓着。”
阿圆眨巴眼睛:不是,敢情这还不是我俩互相演着玩儿就行?还得演给别的人看么?
但她现在偷摸领了四姨娘的好处,更要任凭差遣了。于是阿圆不厌其烦,又走了几遍,四姨娘当真跟个戏班子老板似的,一遍一遍给她抠细节。直到门外头香云忍不住敲门:“四姨娘,四姨娘?”
她们四姨娘和哑巴一块儿关在净房里头都快两刻钟了,门口扒着都听不到什么动静。丫鬟们就有点坐不住了。
香云敲了两回,正要再敲第三回,咿呀一声门从里头开了。小哑巴满脸红晕,一鼻头汗地站在门里。
香云疑惑地朝里张望:“你干嘛了?累成这样儿?”
阿圆知道这事得瞒着,于是眼珠子一骨碌,像是憋了好久的气似的忽然一个换气,长长地吸了一口门外的空气,然后瘪着嘴冲香云腼腆地笑。
香云一瞅,明白了。下意识竟也屏住了呼吸,见四姨娘从里头出来便自觉让到了一旁。
崔莹可都听到了。
小哑巴的换气声儿怕是隔了十步远站着的丫鬟们都能听到。她自然也猜到了这番表现在众人眼里会被如何解读,可眼下除了红着脸默认她竟不能责罚和怪罪哑巴。
崔莹磨了磨后槽牙,红透了耳根子气鼓鼓地跺脚走了。
第二日,崔莹找了个由头,打发阿圆出府去给自己买醉香楼的花雕鸡,十里坊的云片糕还有集市东街上老高头的水晶糖葫芦。
阿圆拿了钱兜,高高兴兴走了。她可高兴自己领了这个差事,要不然还不知道被困在院子里头猴年马月不能出去。
可其他丫鬟却一个个暗地里看笑话。她们都觉得,姨娘是在报复阿圆呢。
谁不知道醉香楼十里坊,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再加上一个人挤人挤到人分不清南北东西的集市东街……头一回就只叫她一个小哑巴去,可不就是故意为难么。到头来要是搞砸了,卖漏了,还得责罚,名正言顺地报了阿圆嫌弃姨娘出恭味儿重的仇。
这些事情阿圆不知道。她是定安城长大的,虽然家住城郊,可打小就出来讨生活,这偌大的城池之中还鲜少有她没去过的地儿。不就是城东城西和集市么,她知道好几条小路近道可以抄。
只不过,她出门的第一站,既不是醉香楼十里坊也不是老高头的摊子。姨娘见她去给一个人送信,而信么……就是她俩在净房里忙活了半天排的那出哑剧。
阿圆不耽搁,一出府就跟只小老鼠似的窜进了人群,转眼就找不着了。
她一路直去,到了四姨娘指的一间米庄门口。按说,阿圆大字不识,只知道方向却不知道具体方位。可米庄门口都有米筐,但凡是晴天,各种米面豆油都会摆出来。所以要找着位置,并不怎么困难。
可是如何和要寻的人搭上线,却叫阿圆犯了愁。
总不能随便挑着店里的谁就在店堂里演上了吧?
阿圆觉着不行,心想失算,当时只觉得这任务不难,却没想到说不了话的自己在这个环节会遇上麻烦。
她在铺子门口里往里张望,看着两个正在上货的黝黑壮汉,正踌躇着,却见里头走出来一个青衣少年郎,瞧打扮看着像个小管事的。他站在柜台里头便冲自己笑,更一步一步绕过那些米袋子油桶子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