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歇，闻安特意晚走一步，没有饿死鬼一样飞回去急着干饭。
他磨磨蹭蹭等到闻岳离开，与闻晏并肩出了书院。
那位惯常疏离的三弟也没二话，两人行到院落边角的廊檐下站定说话。
闻安先问：“你怎么看？”
顿了顿，他也料到这位三弟的脾性断不可能先开口发表什么论断，便自己说了起来：
“不瞒你说，其实咱们家……”
只见闻晏眉梢一挑，面上表情很显然已经知道后面未尽之言。
闻安讪笑：“看来早不是什么秘密了啊。”
闻晏垂眸，心想倒也不是。
若不是他自己如今有了乘风局，需得对手上合作的商户定期盘点，怕也不会注意到定安的布商里头，如今几年锦记已经逐渐占据了闻家从前的市场……
这里头，自少不了乘风局从中的推力，但——闻记自己日渐不济才是最大原因。
闻安又说：
“想来三弟你也知道，闻记本来做的是棉布生意，虽然累积了些钱财但终究只是一介商贾，并不能跻身名流。后来有了二姨娘家作坊的织锦丝缎助力，才逐渐有了进入官宦世家的叩门砖。”
闻晏点头。
这从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翻来覆去，在他幼年时几乎成了丫鬟姑子们口里被粉饰妆点的一段传奇故事。
二姨娘家中也做的织品买卖，家境堪称富足，且是那户人家最疼爱的小女儿，本来再怎么着也能嫁个不错的普通人家做正妻。
偏那一年闻家老爷南下寻访供货商，二人便在她家晾晒染品的作坊院子里不期而遇。说是当初一个仪表翩翩，一个美若娇花，一阵带着桃花香的微醺春风拂过，布帛腾涌一如两人彼时的心潮，之后便是雷光电闪一眼千年，双双跌入情网不可自拔。
二姨娘又哭又闹，非闻家老爷不嫁，哪怕入府做妾也心甘情愿。
她父母亲恨其不争，却也无法，最后陪嫁丰厚只图她能在夫家有所依仗，不至于全仰人鼻息、单指望丈夫盛宠不衰才能活得自在。
平心而论，这故事的结局截至前日，都还算得美满。
毕竟，虽然后又有三，再而又有四，可世风如此，哪能指望一个男人从一而终？
更何况，先前都有了大夫人，早算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又何妨再多几个呢？
说到底当初做了那番决定，之后结局如何二姨娘早就身不由己。可一介妾室却能手握后院账目，竟是占了嫡妻才有的权利，已经算得非常有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