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六岁小儿咧嘴哭闹也能如此口齿清晰,说的字句直击何家软肋,这件事本来是很奇妙的。
可是先前何家三口操作实在过于张扬,结合邻人阿牛张氏的证词已经足够让人狐疑,最后这小娃张嘴一闹,抖出来的事情累积在一起,却是惊人的歹毒无情。
何招娣是被父亲眼看着灌下了药汤!
而他却能把这事当做酒后谈资与别人说笑!
事情至此,谁还顾得上囡宝儿的发挥超常。
所有人,包括目光如炬的太守大人都只用能烧死人的怒瞪炙烤着何家三人。
何秦氏还在挣扎:“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难道区区一个黄口小儿还会撒谎骗人不成!何秦氏,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目无王法,藐视公堂,事到如今还想诓骗本官!来人啊!给我掌嘴一百!以示效尤!”
这一声令下,可把何大宝吓瘫了,赶忙虚磕了几个头,求饶道:“大人!冤枉啊!”
“吵什么吵!你别急!马上就轮到你!”太守看着衙役上去给何秦氏那张一直给自己制造噪音的臭嘴“啪啪啪”狂扇,扇得她连痛都喊不出来顿感神清气爽,这便来了劲,一枚朱色令签落地,丢到了何老汉跟前:
“何老二,你身为人父,不勤劳治家,反而好吃懒做,对妻子不管教不约束,非但易女而食,更眼看着她吞药而亡,简直罔顾人伦!本官今日替□□道,杖责十板,罚金十两,用于资助定安州府慈婴堂!”
说完,冷冷的目光扫到了何大宝。
何大宝自幼就是家里的宝,就是家里再苦也没让他遭过难。这会儿娘被掌嘴,爹挨杖刑,还不知道什么在等着自己,太守大人看过来的眼神就好像一条森冷的毒蛇,他便摒不住一直哭。好大个人了,哭得鼻涕眼泪都挂在脸上,嘟嘟囔囔连个“冤枉”都说不出了。
太守吸了口气,觉得他吵,可仔细一想这货似乎也没犯什么大不敬,便啧了啧嘴:
“算了,看你也是何家单传的一条血脉,万一挨揍亏欠了身子实在罪过,又念你无大过,不如就罚何老二教子无方,再给他加个五板子好了!”
于是又丢了一根黑色令签下来。
令签落地,何大宝连磕几个响头,直谢“太守慈悲”;何老汉却白眼一翻,已经被打得快要背过气去。
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一样的何秦氏嘴里包着血水,恶狠狠瞪住抱着囡宝儿站在后头的梦娘,叽里咕噜还在嘟囔着什么,又被太守用惊堂木丢了脑壳,警告道:“休要威胁恐吓证人!”
太守宣判,闻家丫鬟陈阿圆与何家铺何家人并无亲属关系,自此何家不得以任何理由再做纠缠,更不得对今日堂上作证之人进行报复,如有违反,直接做藐视公堂、坑蒙拐骗、欺邻霸市处理,从重处罚,不予再审。
看客们满足散去,一路走一路都还在议论不知廉耻、穷凶极恶的何家人,又回头看看那被闻家小姐护着的哑巴小丫鬟,直道死去的何招娣实在可怜。哪怕有爹有娘还有个兄长,却活得还不如一个身有残疾的孤女,真是人各有命。
阿圆被闻蕸护着,眼睛却忍不住一直往梦娘离去的方向看。
她觉得奇怪,大家都约好了似的,不认识她了?
阿牛倒好理解,他早就对他们当初卖了自己的事情气不过,今日定是故意唱反调来的。但敢当着太守大人的面儿信口开河也是胆儿大。
可梦娘呢?梦娘还有囡宝儿,他们母子总不会是真的不认得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