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闻晏本来抬起的脚步顿住,心尖像是被无数根针刺痛了一般,先是尖锐的疼,接着麻了一片。视线定格在前方的门槛上,他分明是想要转头去看阿圆,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
崔莹的意思——若是当初他买了阿圆,她便不会哑了……
是啊,他怎么从没想到过呢。
她到底为什么变成了小哑巴……
是不曾想到,还是,根本不敢想?
藏在袖中的指尖颤抖,可视线余光处阿圆的小脚蹦蹦跳跳越过了门槛,竟像所有谈资皆与她无关一样。
方才的震颤又在刹那化为了怔愣。
闻晏缓缓抬起脸来,望向那抹轻快遁走的身影,心里更是五味陈杂。
阿圆自认不是心胸宽阔之人。当初阿牛小气兮兮分个窝窝头她都要叽叽歪歪记到现在呢。所以哪怕刚刚门口站着说话的那两个内心活动丰富到一个不行,她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便是真的没觉得自己做了哑巴与三公子这个老好人有半点干系。
选择是她自己做的,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在她原来过日子的地方,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
又要不做妓子不被折辱,又想手脚健全吃好喝好,好事情都叫她一个人占了全?
怎么可能啊?
再者说,她认识三公子到现在,那就是个大老好人。
可他自己都过得捉襟见肘,怎么也指望不了当初是他买了自己回去啊……真叫阿圆选,她还不愿意去呢。怎么的,跟着本就不宽裕的三房一起喝西北风吗?
所以,对于自己变哑这事,阿圆接受良好。不缺胳膊少腿的,能干活儿能赚钱,足矣。如今日子过得比在家时远舒坦得多了,她不贪心,很满足。
因而,四姨娘的挑拨,她没能明白;
同样,三公子的自责,她一样理解不了。
她还以为姨娘是真的记岔了呢。
记岔了敢情好,还省了跟她费劲儿解释的份呢。
于是阿圆屁颠颠跟着四姨娘进了小书房。说来也奇,姨娘前脚踏入了书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仿佛前一刻对着三少爷阴阳怪气的那个是旁人一样,她几乎是立马沉下了性子,指挥阿圆取来纸笔铺设在桌案,又示范了如何磨墨添墨,吩咐着伺候自己写字。
阿圆照做,于是便见姨娘一笔一划地,认认真真写了起来。
一二三什么的,阿圆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