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普通人家弟弟瞧上了姐姐身边的丫鬟，通常那做小姐的总要把错儿都推到下人身上。终归是小贱货勾搭了自家人，断不会站到了丫鬟这边。
可大小姐不一样，她总是偏着女子的。这世上女子皆苦，便是头戴凤冠的皇后娘娘也是个苦命的:自己男人身边，多少莺莺燕燕，她非但不能管着，连拈酸吃醋都是善妒，是失仪，更是失德，还得负责给后宫所有的女人们调停——要闻蕸说来，混得比他们府里大夫人还不如呢。
是以，她一瞧出闻岳眼神不对，立刻瞪了过去想将话题转移，便道：“今日母亲心情不错啊。”
此话不假。
毕竟二姨娘想来是个冷厉的美妇，便是儿女来了，也少有如今这般开怀大笑的时候。今日却与他们笑作一团，心情看着是真的不错。
二姨娘一听，敛起神色，怔怔望向门外，片刻后展颜一笑：“是啊，许是天色愈发敞亮起来，娘亲的心也就更着舒坦了吧？”
明明天已经黑透了，何来天色敞亮一说。
闻蕸扭头去看闻岳，便见他点头附和：“母亲说的是。春去夏来，日头自是一天比一天好，天清云淡的，儿子也喜欢。”
三人于是一道用了晚饭。从房里出来，闻蕸领着阿圆回去自己屋里，却听到闻岳在后头幽幽来了一句：“你可知道吃饭时母亲望着的是哪边？”
闻蕸回想，脸上一惊，再顺着那方向望了过去，果然是四房那边。
“前脚从老头子房里出来，后脚没听他吩咐底下人么？今晚他要去四房用饭来着。”闻岳本仍是笑着，忽地拉下脸来，“那老东西就没个安生时候！”
阿圆在旁，听着也深以为然。
四姨娘自打出了账本子的事情，倒也拉得下脸来。
不论二姨娘如何拿乔，她总觉得人家又把账目收了回去便是既往不咎的意思，这段时日没少来溜须拍马。
她手里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据说当下日子不比以前的三房好到哪儿去。
幸好四姨娘是农家女出生，生火做饭料理事务她自己就能全张罗，所以干脆直接把房里那些心思浮动的都赶了出去，只自己个儿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四房院子。
先两天阿圆她们还听木香和另外几个丫鬟嚼舌根，说她独霸那么大一间院子夜里也不知道害怕，真是贪心胜过了胆儿怂的！
可哪怕二房里的丫鬟都不屑伪装出对她的恭敬，也不妨碍四姨娘每日晨昏定省一样定点过来求见二姨娘。
有时是一屉胖乎乎的白面馍馍，有时则是摘了院里池塘苇叶加糯米红豆包的小脚粽子，如今四房也吃紧，送的虽都是些家常点心，却是四姨娘能够拿出来孝敬的最好的东西。
二姨娘没见她，也没收她的点心，却总算是把押了些时日的银钱都发了下来。
这是个预兆。
昭示着她与四姨娘的瓜葛就此一笔勾销。
各房乃至下人们因为长久没有钱领的怨恨也就该平息了。
二姨娘饶了四姨娘，仍每日收到她的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