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声吼完,没把当事人闻老三拿下,反而将在场其他人给吓得不轻。
尤其是靠她最近的四房姨娘,小腿一个哆嗦差点没从凳子上滑下去。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看着面上依旧没有血色、看上去时刻都能驾鹤西去的三房姨娘,不说她这火气撒得莫名,更为她超出自己能力许多的狮吼而啧啧称奇。
无奈闻晏非但听而不闻,冷脸掀起眼皮瞥了她一记,转而居然回头确认了一眼,可他身后除了跟着几个主子一道出去回来的下人们再无他人……
“不要装腔作势,还看什么别人!为娘歇才指名道姓,说的就是你!”
这回声量低了些许,但还是极有震慑力。
闻晏这回倒是面露惊奇,嘴角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他虽然知道自己这位母亲虽然多思,却惯来不会瞧人眼色,他哪里看起来是因为害怕尴尬或是其他什么情绪才误会她训了旁人,他分明就是不屑一顾,觉得可笑,顺便担心阿圆个傻子在后头被她吓着。
文娘却见儿子油盐不进,又看到与他一起进屋的其他几房孩子被震得愣在原地,这才有些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拉平了倒竖的细眉,下拉的嘴角重新提了起来,还细了喉咙招呼他们:
“大公子、大小姐、还有二公子,把你们吓着了……是我的不是。还请快进来落座……”
闻蕸个没心没肺的一听,本来是要抬脚进去,可还没挪地儿,就被身侧闻安拽了袖角。
“干嘛……”她小声扭头瞪回去,见闻安沉着脸摇头,表情凝重,虽然疑惑但还是撇撇嘴乖乖站定。
于是乎,三姨娘便见自己开口后那仨倒霉孩子还是原地不动,根本不给自己面子,便有些犯窘,无措地回头看了同桌的大夫人、二姨娘,脸上尽是愧色:“这……”
大夫人虽然觉得她行为莫名又激进,但本着长幼尊卑的原则,还是发话了:“闻安、闻蕸还有闻岳,三夫人让你们进来坐,为何不动啊?”
语气温柔,但确有质问之意。
闻安看向母亲,分别多年,截至前日重逢,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若是平常,他一定忙不迭回应照办,可就是今日,这一句,他不能从命。
他不知道三姨娘又在发什么疯,但说实话,以他的了解却对此情此景毫不意外。
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作为同样长年缺失父母关爱的孩子,闻安仍然觉得,歇才三姨娘忽然暴走时自己心头陡然一跳的惊恐和惧怕若是十分,那三弟本人就是二十分、三十分甚至有可能是一百分……
仗着自己是长辈、是母亲,所以理所当然地居高临下用威严碾压,全然不把孩子的自尊和委屈放在眼里。
明明三弟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昨夜因为委屈不得不宿在府外,又被坏人冤枉,折腾了一番好容易回来,可他的母亲没有关切没有安慰,居然是不问青红皂白,像个泼妇一般大喊着叫他跪下?
明明,她和别人的小孩都能压抑下脾气,好好地说话……
闻安越想越觉得鼻酸不已。
小时候,他只觉得三弟永远是卑微又懦弱的小孩。他想和他玩,他却推说母亲不让,闻安便觉得生气,追在后面欺负他,直欺负得闻晏跪地搓手不停讨饶,他便又觉得他没有出息,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如今回想,自己也曾经是个天大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