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对不起。”
裴语站在自家阔别一个月熟悉又陌生的客厅中央，对着面前端坐在沙发上打扮精致的贵妇人低下头来，轻声道了个歉。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接连冲击着她的心,连带着她对陈慈舒那点怨怼也被冲淡了许多，这会也能平静下来向陈慈舒低头道歉了。
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心安理得地在池肃家借住，虽然她嘴上说就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她似乎做不到完全放下。
她和池肃,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池康看了看裴语略显苍白的脸色,忙笑着向陈慈舒开口给她说好话：“裴姨,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就不要再生裴裴的气了,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嘛，您说对不对？”
陈慈舒本在见到裴语低声下气同她道歉的时候便已经得意起来，裴语再倔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只能灰溜溜地跑回来给自己低头道歉？可被池康一插嘴，她的情绪立马就垮了下来，但她毕竟还是要维持在外人面前的形象,脸上便挂上一个虚伪的笑来。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家小语就这么离家出走了我能不着急吗？我这一个月来每天都在担心她，好在小肃关心她照顾她，还让她在家里借住了这么久,我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呢。”
她又叹了口气，面带无奈道：“我早就不生小语的气了,就像你说的，母女怎么会有隔夜仇呢？她也是太过年轻，还不理解我的苦心,但她现在能自己想通了，我也很欣慰。”
裴语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情绪，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陈慈舒的话。
陈慈舒一番惺惺作态之后，重又笑起来，冲他们招招手：“还站着做什么呢？快过来坐下，小语，妈妈不怪你了。”
池康觉得陈慈舒这副模样有点假，换做是他妈，早在他离家出走第二天就把他揪回来再把狗腿打断了，感觉到气氛尴尬，他便推辞道：“裴姨，我就不坐了，我就是裴裴一司机，把她送到家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还得回工作室去干活呢，下次有机会再到您家来蹭饭啊。”
“那好吧，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路上小心啊。”陈慈舒心里已经认准了池肃，倒是对池康就爱答不理起来，只对裴语温柔笑道：“小语，到妈妈这边来。”
裴语回头看了池康一眼，池康毫不在意地粲然一笑，笑得就像某个村头的二傻子，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把她一头长发都揉乱了，手劲却很轻，他说：“那我先走啦，你在家里好好的，有什么事再叫我，我过几天来找你玩，别不开心啦。”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裴语眨了两下眼睛，把突如其来泛起的泪花眨了回去。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池肃和池康，恐怕才是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人。
“好了，小语，快过来吧。”陈慈舒不耐地重复了第三遍。
裴语拖动着脚步，走到陈慈舒身边坐下，陈慈舒十分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头，扶着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靠，状作亲昵地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却并不知道裴语此刻的僵硬与不自在。
陈慈舒从来都不让她撒娇。小时候哪怕她是因为不小心摔倒了而哭鼻子，陈慈舒也只会冷眼让她自己站起来，并且斥责她不好好走路，再加大礼仪课的课程量；陈慈舒也从来没有抱过她，在裴语的印象中，一次都没有，甚至她偶然听到家里资历久的阿姨说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是阿姨在照顾，喂奶粉、换纸尿裤等陈慈舒从不亲力亲为。
阿姨还当个玩笑似的跟她说：“你从刚出生就爱哭，我起早贪黑地照顾你哦，一天到晚伺候你，还是怎么哄都哄不好，可是只要太太在边上看着你，你就一滴眼泪都不会掉了，你说神不神奇？还是当妈的才管用啊。”
可裴语听了半点不觉得好笑，她听着只想哭，陈慈舒到底对她有多冷漠才会让那么小的她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前哭也不敢哭？
可事到如今再去追溯这些也依然没有意义，他们一家都默契地极力维持着外人眼中一家三口温馨和睦的形象，裴语也一直努力地扮演着陈慈舒的乖乖女、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他们的感情仿佛就如纸糊的一般脆弱，可谁都没有去戳破它。
裴语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依偎在陈慈舒怀里。
陈慈舒还是用那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拍得她心慌，但既然亲妈要扮演慈母，她没有理由不陪着当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