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仍然一片漆黑,但天边已经微微泛白,一夜过去了,董一奎已经有点撑不住了,但陷入沉思的王本固仍然精神抖擞,他似乎看到了前方露出的光明,似乎看到了自己执掌大权,不仅仅是唐顺之、孙文和,更有钱展才、徐文长在自己面前俯首。
王本固觉得,自己只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机会,能比某人做的更好。
但他也知道,想做得更好,首先要削弱甚至扫清那个人在东南的影响力。
侯汝谅的弱势让王本固失望,但董一奎的来投让他燃起了希望……说到底,钱渊在东南的赫赫威名是从数度击倭,力挽狂澜开始的,所以,钱渊的影响力相当一部分都在军中。
在卢斌叛去徐阶门下之后,王本固一度兴奋,但很快发现,接下来的那些将官个个都是钱渊的死党。
杨文、张一山是钱家护卫出身,王本固不抱指望。
侯继高和钱渊交情极深,数度并肩,又是乡党,还曾公开斥骂卢斌。
而戚继美干脆就是钱渊一手扶起来的,军中遍布钱家爪牙。
所以,王本固在离京之前曾经向徐阶建议,找机会将戚继美、杨文等将领陆续调出浙江,可惜徐阶没有点头。
事实上,徐阶也想这么干,只是那日恰巧得到消息,钱渊入西苑,与陛下同食烤肉,显然宠信依旧。
再之后,徐阶也找不到机会了,钱渊迅速出手补上了这个破绽,以许晋商组建船队出海为条件和杨博交易,辗转换取戚继美、杨文等人留驻浙江,只调福建总兵戚继光北上。
董一奎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王本固的浮想联翩。
“子民兄,今日在巡抚衙门,似乎和中丞大人……”
“候汝谅入浙年许,无寸功可表,元辅……”王本固摇摇头,“只怕是帮不上忙的。”
董一奎咧咧嘴,今日在巡抚衙门里,王本固越俎代庖命人将海瑞叉出去,当时候汝谅的脸色很是难看,太不给面子了!
想了想,董一奎劝道:“中丞大人有雄心壮志……”
“以海运代漕运?”王本固嗤笑道:“实乃异想天开,他至今连杭州府都控不住,就是因此!”
杭州是南北运河的南端,多少人依靠运河而活,即使是海贸在浙江沿海如此旺盛,运河带来的便利也占了不小的因素。
一旦以海运代漕运,朝中还会年年拨银修缮河道吗?
即使是早有此意的张居正、高拱、钱渊也不敢随意打这个主意,王本固在前些天和候汝谅长谈时就察觉到了这点,候汝谅试图以此建功立业,可能也是其为此一直和宁绍台保持着相对克制的姿态的缘由。
“中丞大人有此念也无可厚非,浙江沿海北上即山东,再往北能直抵辽东,以海运代之,便捷太多……”董一奎随意说了几句,话题一转,“但海贸的确获利颇丰……”
说到这,董一奎嘴上不停,右手从袖筒中探出,一张薄薄的礼单从桌下伸了过去。
王本固心中有些鄙夷对方鬼鬼祟祟的做派,但也没有拒绝,顺手接过礼单低头看了眼,登时瞳孔微缩,嘴巴不自觉的长大,连鼻息都粗重起来。
董一奎心里有些鄙夷,一副清高的模样,还不是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一路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