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相识至今不满一年,但徐渭认为,他们是生死之交。
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
徐渭如今依旧有着这样的认知,但他古怪而执拗的性格让他的嘴巴比死鸭子还要硬。
他永远难以忘记钱渊那张嘴里吐出的那些词……倚门卖笑、买来卖去,还有最后那句,三十两银子。
王寅叹息着看见徐渭脸上的复杂神情,正试图说些什么,窗外又传来响亮的爆竹声,这儿距离巡抚衙门不远,大量客栈、会馆都在附近,报信的一波接着一波。
张嘴说话自己都听不清,王寅索性闭上了嘴巴,两人静静等着爆竹声过去。
但外面的爆竹声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愈发响了,高昂的呐喊声阵阵传来,嘈杂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砰!”
门被猛地撞开,年轻的诸大绶欣喜如狂的看向徐渭,外间信差正拖着长长的调子,“京报连登黄甲”!
王寅猛地站起,难以置信的看向徐渭,而后者也明显猜到了。
徐渭咽了口唾沫,想说些什么,但只知道伸出手探向诸大绶,嘴唇剧烈的抖了抖,然后一歪头……倒了下去。
“文长,文长!”
“大夫,大夫呢!”
一刻钟后,面有怒气的大夫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嘴里还在念叨“他本来就是因为耗尽心力一病不起,最忌讳的就是大悲大喜,你们倒是不怕他死了!”
闯了祸的诸大绶垂着头一个劲儿的赔笑,一转身将随从兜里的银子都掏出来赏给来报信的信使。
两个手持锣鼓的信使都笑开了花,这一趟太赚了,七八只手塞过来银子,得好几十两。
笑吟吟的钱楩瞪了诸大绶一眼,虽然同为越中十子,但他早在嘉靖五年就中了进士,不管是科场还是年龄都要高出一辈。
“真的是解元?”
“真的!”陈有年叹道“文长兄这些年坎坷的很,终有柳暗花明之日。”
“浙江的解元就没有中不了进士的。”也中了五魁首之一的诸大绶大笑道“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前面四次,文长兄次次都胸有成竹,但连个副榜都没中,反而这次……”
说到这,王寅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看众人都看过来,王寅端着茶杯笑道“都说华亭钱展才长于大局,目光深远,料事如神,真是名不虚传啊!”
众人都好奇的七嘴八舌的问,钱渊难道能猜得到徐渭这一科能中举?
王寅抿了口茶,卖足了关子,才缓缓道“展才是这么说的……文长之才犹如滔滔长江,滚滚而来,而八股却是螺狮壳里做道场,连太湖都算不上,顶多算个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