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入界,是连绵起伏的秀山,接一墩高半丈、宽尺余的厚石碑,上镌凿“錦州”两个掌大的正楷字,碑脚细刻有山水纹样。
一场场落雨洗涮,涤荡天地间残余的一切色彩,秋雨过后,寒山尽皆失翠,江上兜头风冷,州城里百姓纷忙,都开始着手裁衣备冬。
城南一带专供富人消遣耍乐的百兽园后堂里,五十成堆儿或走或立的兽园奴隶们,个个儿破衫短裤,光着脚面,在四围暮色下,侵骨冷风中,抖着裹紧身上那块稀薄到可怜的破布。
“阿弃!阿弃!”
一迭声的呼唤。
倚墙独坐在后屋廊下的身影回头时,人已到了近前。
“管事的正差人寻你呢,还不快去?”
被唤名“阿弃”的奴隶闻言,手上抹药的动作加快。
同伴见状,“哎”一声夺下弃奴手中药罐,替他往够不着的肩背处擦去。
宽展的肩背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刚刚用冷水冲洗过,此刻打着赤膊,在入夜的秋风席卷下,非但不像他们抖似风中落叶,反而炭炉火山一般,自皮肉下生出灼灼烫人的温度来。
果然不是他们一样的寻常人物,也难怪管事们格外偏袒看中。
收回替弃奴擦药的手,悄悄把剩了小半罐药的圆罐塞到袖中,这可是上好的伤药,以他自个儿的能力,决计没有资格获得这样的赏赐。
好在弃奴并不在意这小半罐伤药,只是捞起地上薄衣,往身上一裹。
“走罢。”
同伴忙趋步跟上,不无好奇歆羡道:“不知是什么好事正等着你呢…”
两人刚从屋后绕出,管事也带着几个人,抬着一口看来颇沉重的箱笼往院中来了。
今日上午,弃奴从一头饿了三日夜的雄虎口中上演了一出“虎口夺人”的惊险大戏,赢得满场欢呼喝彩,一场就为兽园赚下数千银钱。
管事高兴,赏赐弃奴上好的疮药并一大块生肉,还承诺晚些时候另有好物奖赏。
弃奴虽从虎口救下那个孱弱的小奴隶,使他幸免被猛虎撕碎的命运,可将他抱出地笼时,他似乎吓破了心胆,脸上死白,浑身绵软,直着眼珠子呼气长进气短的,只怕还是活不成了。
弃奴也在表演中受了一身的伤,尤其后肩几道抓痕,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他向来不喜往人前去凑,汲一桶水冲去身上的血污后,自寻了一处清净地坐着上药,药还没上完,就被急匆匆叫了过来。
想必,那口箱笼中的,就是管事口中要奖赏的好物了。
用绿幕四面围着,瞧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名堂,只是隐约听见里头有些声响。
管事命仆从把箱笼抬到院中央落定,这才命令扯去遮围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