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弯如勾,高悬夜空。
点点的月光肆意铺洒,在清冷的大地不住流淌,显得格外的宁静。
在厢房内,连日亡命奔逃、身心疲惫的金老爷子、宁母和阿宝,此刻已经安然入睡。厢房外的凉亭中,宁采臣几人喝着小酒,小声交谈着。
言谈时方才知晓王家并没有出事。王成千里奔驰,为的就是宁采臣的安危。也正因为如此才机缘巧合的使得金家和陈氏一族及时潜逃。由此宁采臣更是感叹王成的赤诚。曾几何时,他还觉得王成胆小懦弱,大事不可相托,如今想来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动。
宁采臣叹道:“王兄不辞辛苦,日夜兼程,于千里之外营救我母。这份情谊逸仙实是铭感五内。”金圣叹也赞道:“王兄果是古时之真君子,能与王兄为友,实是观止生平幸事。”
王成连连摆手,道:“逸仙是我的知交好友,又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若不来岂不是成了卑鄙小人。这本是应有之事,实当不得你们的夸赞。”
燕赤霞亦是颔首暗赞,这人虽然怯懦,但对朋友却是至诚至真。逸仙倒是好运气。
婴宁美眸轻动,笑着举杯朝王成道:“奴家也敬你一杯。”
“啊,哦,我……我喝。”
闻言,王成面色通红,慌乱的口不择言,端着酒杯就连连狂饮。惹得婴宁更是娇笑不已。一旁的金圣叹羡慕的同时,又躲闪着婴宁的目光。
日间的时候,金胖子口花花,不住的纠缠着她,结果不堪烦恼的婴宁就给他施了个迷惑的术法。正巧金老爷子找他,于是金胖子错把他们家的老爷子当成了婴宁,扑上去亲个不停。最后不但被老爷子狠狠教训了顿,更是被大家好生笑了一顿。经此一事,他也看明白了,婴宁也是个身怀异术的奇女子,不是他能招惹的。
饮罢,众人又说起了陈庆之之事。感叹的同时,又对朝廷的恶行大事抨击,尤其是金胖子和王成更是言辞凿凿的说,如此下去,朝廷灭亡之日不远矣。两人一个是有心仕途却前途断绝、空负诗书,一个是富家子弟却落魄逃亡、有家难归,说到最后眼泪哗哗就下来了。酒更是一杯连着一杯,喝得酩酊大醉。
宁采臣也不阻止他们,这段日子以来他们本就心火淤积,能够好好的发泄一番,总好过压在心里憋出病来。见他们如此醉态,宁采臣怕他们着凉,便扶着他们到厢房休息。
见几人散去,婴宁忽然扫了寺院的阴暗处,娇笑道:“妖气冲天,阴气弥漫,咯咯,没想到这里居然也盘踞着不少妖物,就不知它们是何所化。”身为妖魔,婴宁对环境变化自然敏感的很。日间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到了夜里她就察觉到这里并不干净。
“无妨,只要他不来招惹我等,自不必理会。”燕赤霞淡然以对,有他们三人在,想来这里的妖魔只要不傻,就不会前来白白送死。
“咯咯,奴家倒是很期待呢。”婴宁身躯娇颤,眼中却是无一丝笑意。她看得明白盘踞于此的妖物委实有几分手段,白日里竟然叫人无法察觉。若是没点手段,踏入此地之人怕是都要遭难不可。
等到两人说完了话,于是相别就寝。
夜渐渐入深,凉风阵阵。不知何时就起了淡淡的雾气。
看过母亲和阿宝、女孩儿,宁采臣见燕赤霞和婴宁已经回去,便也回到了自己房里。躺在草床上,由于心忧恩师,久久难以入睡。良久,他听见北边房里有人窃窃私语,好像住有家眷。他起身趴在石窗下,悄悄看了一眼。看见短墙外一个小院落里,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还有一个老婆子穿着褪色的红衣服,头上插有银梳,一副驼背衰老的样子,那两人在月下说话。妇人说:“小倩为什么久久不来?”老婆子说:“差不多该到了,”妇人说:“她没向姥姥发牢骚吗?”老婆子答道:“没听到,但她看上去很忧虑。”妇人说:“小丫头不能当作知己人看待”
话未说完,就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进来了,模样妩媚动人,身姿玲珑有致,令人一见倾心。老太婆笑着说:“背后不说人,我们两个正说你呢,没想到你这个小妖精悄悄进来了,幸亏我们没说你什么坏话。”老太婆接着说:“小娘子长得好比画中人,我要是个男人,也会被你把魂勾跑。”女孩说:“姥姥不夸奖我几句,还有谁会说我好?”妇人和女孩子说了些什么,宁采臣没有听清,但是那“小倩”二字却是让他惊疑不已。
他寻思着,这女孩该不会就是聂小倩吧。又想到刚来时寺庙大门外看不清的字迹,当时只道是般若寺,现在仔细一想,这里十有**就是蘭若寺了。要真是如此,那可就不妙了。他可是记得,当初燕赤霞跟姥姥几乎是打了个两败俱伤,而这还是几年后才发生的事。现在的燕赤霞只怕未必是那树妖的对手。更严重的是,这里虽然有他和婴宁帮衬着,可是同样有他家人、好友在,一个不妨怕是要出事。
想到这里,宁采臣再也躺不住,连忙起身,就要出去,门才打开便见那叫小倩的女孩子进来了。宁采臣暗叹了口气,她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跟这个女子相遇,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突然。
对于聂小倩,宁采臣心里是极为复杂的。这个女子生前惨被人劫杀,给抛到了乱葬岗,连葬身之地也无。死后又被树妖操控,命不由己,不得不出来害人。哀其不幸的同时,又对她助纣为虐的行为感到可悲。而偏偏这个女子与他却有着注定的姻缘。
宁采臣打量着她,白衣飘飘,长发飞扬,眉如远山,眼含秋波,一举一动之间妩媚横生。宁采臣心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问道:“姑娘深夜来此,不知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