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差额较大的主要还是南直两省的商业税、江南的烟草税和浙江的茶税。”王大编道:“照咱们查访计算出来的数字,远不止三百四十万两。”
“是瞒报了?”刘必显首先从恶处揣度竞争对手。
因为距离的缘故,在江南一带的销量并不高。谁都不想花钱去看很可能已经从本地报纸上看过的消息。不过独家披露朝廷动向却是的优势,任何一个有志于仕途,热衷于国家时政的人,都必须订阅这份几乎等于邸报的报纸。
王大编道:“咱们查访下来的数字应该是在六百万上下,差额不过二百六十万两。朝廷连大头都报出来了,何必瞒这二百六十万?恐怕多半都是有人逃税漏税了。”
刘必显嘿然道:“贪鄙的劣性哪朝都少不了。当年太祖严茶禁。杀了一个驸马,不知道今上要杀多少。”
国朝初立时,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走私茶叶被检举,被朱元璋赐死。安庆公主可是马皇后所出的嫡女,马皇后也只有两个嫡亲女儿,深受宠爱。即便如此。其驸马仍旧不免一死,可见国初司法之严。
“陛下是个眼里不肯揉沙子的。”王大编道:“社长,这事该如何是好?”
刘必显靠在椅背上,枕起头,道:“放出去。”
“放出去?”
“对,把咱们查来的数目放出去,看看朝廷如何处置。”刘必显道。
王大编觉得这种事差不离就是了,更多的关注点应该是看国库支出方面有什么问题。不过支出项目比较难查。军费肯定是查不到的,而教育方面则需要海量的人手进行全国调查,这是钱家财力所无法支撑的。
至于官员的收入倒是方便,因为新法要求官员从建兴四年起申报财产收入,所以明年就能查到各地官员的薪俸了。
建兴四年,三月十二日的上刊登了税收不实的报导。这篇报导在第一时间被浙江方面用飞鸽传书送往北京。
因为飞鸽系统并不是正规的传递途径,所以也没人花力气去培育长途飞行的信鸽。这篇报导在中转了四五次之后,终于到了总部,倒是比舟车都要快许多。
转载了这篇报导。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户部自然颜面无光,国税总署司郑姝音被红娘子叫去了职房。关起门单独谈话足足一个时辰。谁都不知道两个女官在里面说些什么,只知道郑姝音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比桃子还红还肿。
郑姝音回到署衙,如法炮制,将江南三省的清吏司主事唤去,字字句句都是咬着牙说的,训得几个老账房头都抬不起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郑姝音总结道:“你们召集人手。留几个在北京值守,其他人全都跟我去江南。我们兵分三路,安徽、江苏、浙江,哪里有问题就查哪里。地方税司行署若是不能称职的,当即革除。由总署属员担任。这事肯定直达天听了,都察院那伙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大的案子。下半辈子是安生在家养老,还是去辽东煎冰熬雪,就看这回了!”
听到都察院,众人骇然。
谁不知道那就是一伙嗅到腥气蜂拥而上的疯狗?
京中有好事之徒还在都察院大门前画过一幅画,画里有一官员独坐,胸前的补服却是一直豺狗,旁边写了血淋漓的五个大字:都察院狗官。
当然,这好事之徒已经不在北京了。他在茶馆喝茶的时候被警察带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都察院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无所不能。而且这个案子虽然影响极大,说到底却是下面税吏的问题,如果贸然去察,消耗的人力物力极大,还有可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最妥当的办法其实是让国税总署自查,有了目标之后再动手比较好。
都察院在建兴四年的工作计划里,重点仍旧是放在司法一线,发起对法官调查。现在各地刑事案件由都察院提起公诉,法官是否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御史们有最直观的感觉。
安徽、江苏、浙江三省都是江南士林控制的地区,尤其是安徽江苏,基本都是南京官员担任地方职位。他们知道自己是后妈养的孩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此番税务上又出了大问题,生怕给皇帝大清洗的口实,派了警察、巡检司和监察御史全程国税总署的调查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