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始反思,也就能够看清事物的貌了。
鲁迅本人和其他左翼文人一直有“论敌”存在。可见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也只是其中一方,掌握真理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如果鲁迅所言切中了所有社会问题的根结,为大众所信服,他就是精神领袖了事实上他是个斗士、狂人,用流行语来说只是个“小众写手”。
一旦厘清思路,明白自己所面对的问题。自然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随着各宗族族谱在县府备案,家规族训、乡规民约都有了府县衙门、三老、外姓的介入,谁也不能关起门自说自话。借着如今皇帝的薄达云天的声望,各家对于这种介入都秉持了最大的宽容和欢迎。而介入者也因为传统思维的惯性作用,以最大限度的尊重,尽量不对他人家事指手画脚。
在互相谦让之下。政治层面的工作推进极快。
关键在于法治层面。
如何保证宗族内部不会说一套做一套,关起门来执行家法?
梁子墦提出的办法是“巡回”。
各县裁判所定期派出法官巡回各村,头一日公开接受诉讼,审理案情。
翌日立一帷幕,村中老幼次第而入,报上自己姓名住址,各给红绿豆一枚。无事者交付绿豆。将红豆投入缸中。有冤不能口述者则暗递红豆,丢弃绿豆。
等见过了村老幼之后,法官便请县里警察一道暗访,查明事情真相,保护弱势诉冤的当事人。
县里有裁判巡回各村,府里有推事巡回各县,多一个渠道就少一份情弊。再加上风宪官或明或暗的监督,不敢说政治清明,暗无天日却绝不能够。
在这番动作之下,河间府任丘县百姓的户籍上多了一项颇有地方特色的填空:所属宗族祠堂。
各宗族祠堂作为宗族核心。一并被官府登记在案,同时登记的还有宗族所有的宗产,包括义田、公田、祭田等等。这在官面上的说法是:保护族产,不使不肖子变卖、偷盗、侵占。然而其后手却是针对那些贪官,防止贪墨资产转移至族中。看似两袖清风,其实已经吃得脑满肠肥。
河间府和新成立的民部,以及大理寺都派了人前来视察。河间府考虑如何将之推广府,大理寺则要考虑如何形成条文,确定《皇明宗族法》文本。民部嘛,什么都不用考虑,只是来帮忙干活的。
一个主事带了一百个从十岁到二十岁不等的学生,跋涉三百里,到任丘县重新制定户籍本格式,帮着进行补充户籍登记。还要进行宗族人口与非属宗族人口的调查统计,同时也要进行初级的职业调查,看有多少人在从事工商服务业,为日后进行更多的统计调查进行实践。
这主事早就听说过“经济普查”这个名词,是柳如是在转述皇帝训示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这四个字颇有些风宪官的意思蕴藏其中,为了能够脱离这个整日打算盘的工作,这位主事自告奋勇前来任丘,希望日后真的有“普查”时,自己能够优先选用。
事实证明,在新朝体系之下,好职位固然众多,但要想获得好职位所付出的辛酸和血汗也是少不了的。
这也是隐形的贪腐成本。一旦被抓,钱财尽失,就连过去付出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在民间商行没能与国家机构展开人才竞争之前,徐梁着实有些肆无忌惮。
徐梁有个优点,从来不将人想得太笨。他没想过自己挖坑,别人一个个会跳得十分愉快。对于《宗族法》的推广,他决定看任丘的效果,一旦合适就用国家力量强制推行,只要不突破临界点就没有问题。
让徐梁意外的事,不等他下令,河间府其他各县已经闻风而动,而大部分宗族则表现出了热忱欢迎的姿态,真正抵触的宗族少之又少,最后也随了大流。
徐梁很担心是民政官员为了政绩,下了猛手,又派了人四处巡视,却现事实并非如此。实在是许多宗族主动找到官家,要求效仿任丘制度。
眼下并没有人意识到族权与皇权存在矛盾。在所有人眼中,皇权是理所当然天下第一,神圣不可侵犯。